“你能這麼想,證明孤沒選錯人!”朱允熥緩緩說道,“讓你去杭州,孤也正有肅本正源之意。不過,孤也要告誡你。商業,也是國之重事,不可因為心有偏頗,就故意重農抑商。本份的商人,要維護。作惡的奸商,和官員勾結的不法商人,要按律查處。”
“這根線,孤知道很難衡量。但是你心裡的那碗水,要端平。官商勾結,孫家那樣的惡勢力,不允許再有第二支。可是不能因噎廢食,讓商業凋零!”
“臣,有一事請陛下,殿下允許!”張善又道。
“說!”朱允熥微微靠口,依着椅子。
“臣剛去杭州,上下不知,若臣想立足,想端平那碗水..........臣當行霹靂手段!”張善擡頭道。
“準了!”朱允熥笑道,“你在杭州放手大膽去做,杭州這次殺得有些狠,所缺的官員,你看着提拔。”
“臣,不會選用和地方有勾結的官員!”
“張善!”朱允熥笑道,“大善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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服了,服了,真服了。
第131章
經濟“這個張善,看着憨厚老實,沒想到能說出要行霹靂手段的話來!”
陛見之後,殿中隻剩下祖孫二人,老爺子捧着茶盞開口笑道,“杭州繁華之地,以後要多出一個酷吏知府了!”
朱允熥笑道,“他這是吃一塹長一智,當初在撫州,若不是被屬下給架住了,撫州災情也不能到那個地步。此去杭州,他一個外來官,地方上那些人未必服氣,不狠一些怕是站不穩。”
“他也是個聰明人,知道你點他為杭州知府的用意!”老爺子又道,“既要治理杭州府,又不能重蹈覆轍。天下,越是有錢的地方,官越不好當!”
朱允熥微微沉吟,“叩阙案根據京師官員的供述,江南之案大多由地方官的袒護和包庇引起,江南官場和地方,實在是牽連太深!”
孫不過案是刑事案,但是在這個案子的背面,作為統治者,爺孫二人看到的是不一樣的一面。一是小官可以有大權,二是這種權力的背後的最終根源,錢。
孫家有權,有能力把權變錢,才能交織成龐大的關系網。桐廬縣二十年的惡霸張家,對百姓是惡霸,但是對官府也是因為有錢,才能橫行二十年。
老爺子放下茶碗,輕輕拍打桌上的奏折,眯着眼睛,“這才開國多少年?咱都殺了多少不長眼的?怎麼他們就一點敬畏之心都沒有?”說着,目光落在厚厚的奏折上,又道,“吏部選官的時候,都是正直之人,怎麼一到地方上就變味了?”
那摞奏折的封皮和朱允熥所看的不同,他知道那是錦衣衛的密報,即便他是皇儲,在未經老爺子允許的情況下,也不能私看。
“錢權而已!”朱允熥笑道,“一旦品嘗到這兩樣東西的好處,就忘了要掉腦袋了!況且,江南之地有錢的商人多,當官的不用貪民脂民膏,皇糧賦稅。光吃那些商人大戶的孝敬,就能吃飽腰包。”
别的地方,當官的想貪,也隻能在國家的錢财百姓的錢财上做手腳。而江南,當官的隻要開些綠燈給些方便,自然會有人送上錢來。而且,這錢花得遠比貪墨要舒服得多,更要保險得多。起碼,戶部不會查賬。
“商人,沒什麼好東西!”老爺子冷哼一聲,“見風使舵,見利忘義。”
老爺子對于不以種地為生的人,帶着深深的偏見。大明開國治國,優待了百姓,優待了士人,唯獨對商人的限制很多。盡管不收商稅,促進了商業繁榮。但是不許使用奴婢,不許穿絲綢的衣服,甚至不許他們有話語權。
可是當财富累積到一定地步,商人必定會有話語權。有了話語權之後,他們還會要更多的權力。這是社會發展的規律,其實也不見得都是壞事。但壞就壞在,他們會用手中的錢換權,用這種權再去換取更多的錢。
當手裡有了權力,有了财富,他們要的就是淩駕于律法之上。
叩阙案中蘇州織廠就是一個例子,八名工人死于大火。織廠的東家,為了阻止工人家眷告狀,上下花了無數銀子。而蘇州的地方官,為了掩飾太平,不但不查案,反而要抓告狀人。
從官府的角度來講,不允許治下有如此駭人聽聞之事,可是他們收了商人的錢手軟。若是處置商人,保不齊人家撕破臉翻出舊賬。
而從商人的角度講,甯可給官府大錢,也不願意拿出小錢撫恤死難家屬,這不是愚蠢。而是因為他們在事發之初,根本沒想到會有人敢進京告禦狀。
等發現有人真要告狀之後,他們甯可花多錢動用關系人脈,也不安撫,是因為他們不敢開這個口子。試想一下,若是以後,萬一哪個工人稍不如意就要告禦狀,他們豈不是還要出錢?
資本都是帶血的,但是不發展資本,是不行的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