定遠侯王弼率領四千精騎,在荒野之中來回馳騁,尋找高麗軍隊的主力動向。但高麗人的兵,卻像蒸發了一樣,始終不見蹤影。
這種情況已經在朱允熥和諸老将的預料之内,這些被高麗人蠶食的土地上,隻有蒙元時期修築的小城,在二十萬大軍的沖擊下,根本不具備抵禦的能力。
與其浪費軍力,不如逐步收縮,讓明軍長驅直入,補給線拉長之後,再集合全國兵馬,進行反擊。
估摸着,王師在行至平壤之前,都不會遇到大規模的抵抗。是以,朱允熥下令,定遠侯王弼,燕王朱棣沿着大軍側翼行軍,保護中軍左側,其餘十幾萬大軍,直撲平壤的屏障,安州。
(為什麼是保護左翼呢,因為明軍的行軍路線中,右側是大海,左邊是廣袤的荒野。)
平壤必須拿下,拿下平壤之後,城外海港和津裡可以用作王師的後勤基地。高麗人想要拉長戰線,殊不知朱允熥根本沒想過走陸地運輸糧草器械。
和津裡屬于西高麗灣的海港,對面可達大明遼東或者山東半島,用海路運輸,不但省去了陸地運輸漫長的時間,人吃馬嚼的浪費,還能避免補給線被高麗的騎兵騷擾。
其實,朱允熥和一衆大明老将們,想的着實有些多了。此刻的高麗王都之中,從大明宣戰開始就陷入一片混亂。投降派抵抗派争論不休,而投降派中又分出了完全不抵抗,和割地求和兩種派系。
大敵當前,幾派人腦子都噴出狗腦子了,相互指責謾罵。所以直到明軍二十萬大軍已經在高麗境内擺開陣勢,他們都沒商量出一個可行的方案。
此時,高麗王都的大殿中,又吵成一片。保守派請高麗王再派遣使者,向大明交出平日國内那些總叫嚷着,拓展領土的臣子。同時,拿出最大的誠意向大明皇帝請罪。
而另一派則是認為,既然明軍已經渡江,号稱滅國之戰。那高麗就要召集臣民,堅決抵抗。大明不仁,高麗亦不義。高麗雖小,但也有軍民百萬,隻需抵擋寫時日,挫了大明皇太孫的銳氣,再行求和之事,才能讓明國重視。
完全仿照中原王朝宮城的高麗景福宮中,高麗士大夫們吵成一團。吵到激昂處,吐沫橫飛,聲嘶力竭。
(景福宮修建于明洪武二十八年,這裡借用一下。)
“夠了!”王座上的李成桂一聲怒喝,“明軍已經過江,此刻應該都到了安州城下,你們居然還在這裡争吵!難道你們要吵到,明軍兵壓漢城之下的時候嗎?寡人召你們來,是讓你們權衡戰和的利弊,不是讓你們相互攻擊!”
李成桂本蒙元世襲大将出身,心計手段都堪稱人傑。為人又殘暴嗜殺,從他當政以來,打壓一直占據高麗朝堂的世家大族,還有僧人階級,獨掌權柄。
此時盛怒之下開口,聲音之中竟然隐含金鐵之意,讓人不寒而栗。
“喬娜(高麗語,殿下)。”榮祿大夫鄭道傳開口說道,“我高麗前幾次的使者都被明國拒而不見,此時明軍已經過江,又是那少年氣盛,一直對高麗心懷敵意的皇太孫領軍。臣以為,斷無和談的可能。請殿下,早日召集天下軍民,早做準備!”
李成桂暗中點頭,他是武人出身,自然懂得人家刀都抽出來了,不可能不見血,就再插回去的道理。
“不可!”臣子中,承政院(大明翰林院),都承旨姬從良出列,朗聲說道,“殿下,大明上國百萬王師已至,高麗危在旦夕。此時,身為藩國,難道我們不該好好想想,到底是什麼過錯,才讓上國如此震怒嗎?”
“千年以來,中華上國秉承教化,号稱禮儀之邦,曆代君主都不願興兵遠征,即便是藩國有了少許錯處,也會寬大原諒。”
“明國不見我們的使者,就證明我們認錯的态度還不夠誠,禮節還不夠隆重!”
“還怎麼不夠隆重?”高麗武将之中,領頭的青海君李之蘭站起來,氣憤的怒道。
李之蘭為李成桂的義弟,是在他在軍中最大的臂膀。此人和李成桂一樣,都出身蒙元世襲武将世家。李之蘭是女真人,真名叫,佟,豆蘭帖木兒。
“珍寶美人,寶馬金銀全部獻了上去,可是明國還不肯罷休,還讓我們怎麼做?難道要負荊請罪嗎?”李之蘭大聲怒斥道,“若是負荊請罪都不成,難道要殿下,學古人,吃明國皇帝的屎嗎?”
殿中群臣俱是一愣,高麗朝堂中不缺少飽學之士,可是誰都想不起來,這個吃屎的典故出自哪裡。
唯有文人領袖裴千惑想了許久,開口說道,“青海君所說,可是越王勾踐和吳王夫差的故事?”
李之蘭瞪眼道,“老子也不知,反正是聽家裡的書呆子說書,聽來的!”說着,轉頭對李成桂奏道,“殿下,中國古代時,有個國家被滅之後,落敗的國君每日要品嘗勝國國君的糞便,此等奇恥大辱..........”
“你閉嘴!”李成桂隻覺得胸腹之間滿是惡心。
而朝堂中,那些文臣們則是厭惡的看着李之蘭,“青海君不學無術!中國戰國時的典故,怎麼能用到此時?再說,勾踐那是卧薪嘗膽.........”
見朝臣們,為這種事又吵鬧起來,李成桂再次大怒,大聲道,“讓你們說軍國大事,你們一個個争吵不休。說這些沒用的東西,你們也還争吵不休,寡人要你們有什麼用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