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允熥騎馬回宮,一路上曹國公李景隆欲言又止,幾次想說話,但卻總是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。
“有什麼事你就說,支支吾吾的可不像你李景隆的性子!”距離城門還有段距離,戰馬緩緩前行,朱允熥拎着馬鞭笑道。
“臣心中有一事,如鲠在喉不吐不快!”李景隆縱馬,靠近朱允熥,落後半個身位,小聲說道,“臣也算軍中宿将,深知火器之厲。今日殿下賜名的洪武造,遠超普通火铳十倍。單一兩支看不出什麼來,若是成百上千,令行禁止之卒,組成仿真,齊聲發放。那絕對是天塌地陷,天地變色!”
“你算哪門子軍中宿将!”朱允熥笑笑,“不過,你的見識嘛,還算不凡!”
方陣是西方人的專利,即便是現在這個時代,也有沐英等人創造的結陣,火铳三段或者五段擊之戰法。大明此時軍紀嚴格,上陣時士卒聞鼓看旗必須整齊向前,以成交替掩護。
所以,可以試想一下,幾個扛着洪武造的整齊方陣出現在戰場上,踩着戰鼓的鼓點前進,舉槍齊射何等壯觀。
“所以臣有言上奏!”李景隆繼續道,“殿下,此等軍國利器,五十步外殺人于無形,臣以為不應随意發放。若配置軍中所用,當槍彈分離,一來是防止外洩,二來是防止有心懷叵測之輩!”
這個說法倒是讓朱允熥有些意外,不由得點點頭,“你繼續說!”
“再說說,火器營所選士卒,臣以為不當用勳貴子弟!”李景隆壓低聲音,“當選身家清白之良家子,以殿下心腹之臣統之。自成一營駐紮,不為兵部或五軍都督府統領!”
李景隆這段話,大有深意。首先是火器殺人于無形,防不勝防。其次是不能用勳貴子弟,當選用身家清白的良家子。第三,不歸任何人節制,單成一軍。
裡裡外外,他李景隆都想到了。
他想的有道理,害人之心不可有,防人之心不可無。
“江陰侯吳高,老成持重,也在軍中曆練多年,卻是将才!”李景隆繼續小心開口,“但,他.........不是臣說他的壞話,而是您想想,他從軍之後,先駐武昌,在楚王湘王麾下平定南蠻。又調任遼東,在燕王麾下跟鞑子打仗..........”
說着,不說了。
“說呀!”朱允熥斜眼看他,“心裡想什麼都說出來!”
“臣鬥膽!”李景隆說道,“不是他不好,而是和地方上有瓜葛太多,不怕一萬就怕萬一........”
朱允熥笑出聲,“那你說用誰?”
用我呀!李景隆心中大叫,我老李和外臣毫無瓜葛,忠心耿耿心中隻有殿下。如今正好手無實權,如此一支勁旅,交給我老李來帶,殿下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?
朱允熥如何不知他的心思,隻不過是在裝糊塗而已。李景隆這人忠心是有的,帶兵訓練的能力也是有的,雖說打仗不太讓人放心,但管理軍隊還能勝任。
“古人雲舉賢不避親!”李景隆開口道,“臣身為皇親,又是殿下私臣,此等重任當仁不讓!”
“你這是哪門子的舉賢不避親?你這是毛遂自薦!”朱允熥笑罵道,“說了半天,你是自己要當火器營的指揮使?可你是堂堂國公,超品的武将,去做一個指揮使,會不會屈才了?”
“隻要能輔佐殿下,臣就算做一馬前卒又如何?”李景隆正色道。
“火器營隻有三千火铳兵,遠遠不夠!”朱允熥收起玩笑,鄭重的說道,“方才孤給工部下了死令,一年之内要造出五千隻洪武造,屆時火铳兵最少擴充兩營,外加兩百六十門各色火炮,加上所屬的騎兵斥候,辎重士卒等,加起來差不多兩萬人。”
說着,朱允熥正色看他,“你能帶好嗎?”
“臣立軍令狀!”霎時間,李景隆心中熱血沸騰。
“帶不好,提頭來見!”朱允熥用馬鞭點了點對方的肩膀,“吳良依舊統領火器營,是你的下級,由你統領,但你不能在軍中擺架子,别搞那些拉幫結夥那一套,孤知道了,饒不了你!”
“臣遵旨!”李景隆大喜,随即又道,“殿下的意思,臣統帥所有火器兵,單獨成一軍。那這軍,什麼名目?”
“大明禁衛軍!”朱允熥一甩馬鞭,縱馬前行。
“這名聽着就氣派!”李景隆環視一周,忽然挺起腰杆兒,“他娘的,看以後誰還敢說老子是閑散國公!”說着,打馬跟上朱允熥。
又過了數日,楚王朱桢到京。
禮部尚書于城門外親迎,至于宮中,皇太孫東宮設宴接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