臉上還帶着笑意,穿着新郎官的衣服,捏着酒杯走的。
臨走時,他另一隻手還攥着新夫人的手。
這一切沒有半點預兆,卻又處處顯示着征兆。
“又他媽沒一個!”郭英歎息。
“七哥!”曹震虎目含淚,“你享福去了!”
朱允熥看着老爺子的臉,後者竭力控制,但臉上的肌肉還是有些顫抖。
“皇爺爺,您是不是看出來了?”朱允熥低聲問道。
“沒想到這麼快!咱以為,怎麼也能緩幾天。沖喜,沒沖過去!”老爺子歎息一聲。
朱允熥聽着哭聲,看着忙亂的張家人,而後對郭英和曹震說道,“你倆去跟張家人表明你們的身份,鎮下場面!”
大家族,老人剛交代完分家就走了,而且還留下新媳婦。說不定有人一撺掇,馬上就要鬧起來。
“是!”兩人說着,走到張家子孫之中,開始操持起來。
鳳翔侯的喜事,瞬間變成喪事。
紅色的彩綢撤下換上白布,樂手們百鳥朝鳳變成哀樂。
笑變成哭,也變成淚。
不變的,是門外的流水席依舊。
那些吃客們還帶着笑臉,歡天喜地。
這樣也好,喜事喪事一塊辦了。
第187章
罪己(1)應天府到鳳陽的距離很近,可天氣卻天差地别。
淮西的寒風,遠比江南的冷,且更加的尖銳。
這裡的天地也比江南蕭瑟,行在路上時視線之中地面上的淺淺白雪絲毫沒有美感,反而看上去像是病人身上望而生厭的白癜風。
行在路上,耳邊是風的嗚咽。路兩旁那些嶙峋的光秃秃的樹幹上,黑色的鳥兒在車隊經過時展翅高飛。飛的極快,讓人分不清是烏鴉還是喜鵲。
老爺子依舊坐在大車的車轅上,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,胡須随風擺動,臉上的皺紋因為寒風顯得很是生硬。
整個隊伍之中,因為剛從滁州出來,見證了鳳翔侯張龍的驟然而逝,彌漫着無聲的悲痛。
“皇爺爺!”朱允熥緊挨着老爺子輕喚一聲,然後又拿出皮皮裘蓋在老爺子的腳上,順勢把老爺子的腳放在自己的懷中,小心的揉捏起來,“張老侯爺也算是高壽喜喪,您不用太挂懷了!”
“哎!”老爺子長歎,睜開眼,目光清冷的看着前方,“咱知道!”說着,臉上強露出笑容,“其實,他算是有福氣的!”
“喝着酒吃着肉,娶着媳婦辦着喜事兒。家裡吹吹打打,賓客滿堂。見到了兒孫,見到了鄉親,後事也交代得差不多.....”
“然後一個猛子紮在地上,臉上還帶着笑,一點罪沒遭。咽氣之後身邊有兒孫和媳婦伺候,喜衣有人給換成裝老衣裳,有人給刮臉穿鞋,有人給打幡摔盆。現成的樂手班子,現成的客人,現成的流水席,他娘的.......”
“他這輩子,殺人放火奸YIN擄掠啥都幹過,有這麼個結果,老天還真是對他不薄!多少人一輩子半點虧心事沒幹過,可死了身子臭了都沒人管,更别談什麼風風光光。”
“人熱熱鬧鬧的來,也熱熱鬧鬧的走。張龍這輩子,沒枉當一回人,有福有福!”
“他娘的,這幾年走了多少人了?一群老殺才,今兒走一個明兒走一個,就不能紮堆走?揪心呢,一會兒一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