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然,這也和心在大明國庫充裕有些關系,若是國家江河日下,忠正之臣也會把年輕帝王的陵寝當成頭等大事。
可是他真的沒想過修什麼陵寝。
但他細細往深裡琢磨片刻,大概也能明白這份奏折在這節點出現的原因。
朱允熥剛建立南書房,禮部侍郎夏原吉這時候上這樣的奏折,估計也是為了在朱允熥面前找找存在感。
那是個不錯的人才,但也是個功利心重的人。本來禮部尚書有望,卻被皇帝點了旁人。所以這封奏折,看似魯莽其實是在表忠心。
就算是贊成此事的張紞等人,怕是也存了試探皇帝的心思。
“水門關那邊的城牆還在修,是吧?”朱允熥忽然問道。
群臣微微錯愕一時沒明白,李景隆搶先開口道,“臣雖不主管此事,但也頗有耳聞。水門關有兩處城牆還在修葺,另外由于往來京師的商船漸多,水路碼頭擴建,所以應天府在年後征發了民夫,一邊修城牆一邊疏通河道!”
“咱們出宮看看!”朱允熥開口道,“讓夏原吉跟着!”
~~
沒有和往次出宮那樣換便服,朱允熥就穿着皇帝的龍袍,帶着一群官員,擺開儀仗出城。
水門關又叫水西門,有水陸兩栖之用。形如魚腹,是個易守難攻的甕城形狀。
剛過了年不久,冬日的寒冷還未走遠。遠遠望去,水西門兩側莫愁湖和南湖的水面,仍舊帶着幾分清冷。
儀仗隊中,戰馬的口鼻之中,噴出的熱氣清晰可見。
高聳的城牆下,數不清多少民夫正在刺骨的河水中勞作,更有無數物資通過水面的三山橋,運往城内。
夏原吉忐忑的跟在皇帝肩輿後面,一路都在揣摩皇帝的用意。他不知為何皇帝要他跟着來巡視城牆,但隐約覺得,他那份奏折怕是拍到了馬蹄子上。
“落轎!”肩輿旁王八恥揮舞拂塵,幾個錦衣衛擡着的肩輿緩緩落下。
朱允熥直接撩開簾子,從裡面大步邁出,面無表情的看着城牆上下忙碌的民夫。
“可知這次調用了多少民夫?”朱允熥張口問道。
他雖沒點名,可跟着他的人都知道他在問誰。
“大概是三千四百人!”大冷天的,夏原吉的額頭居然出了一層汗水。
“不過是兩面城牆就要三千四百人!”朱允熥指着遠處,“若是朕的陵寝,要調用多少人?”
“臣......”
“民夫百姓剛過了年,家中田地尚不及整備,就要來給官府幹活,朕再選陵寝,那京師周圍之地的百姓,怕是有服不完的徭役!”朱允熥毫不客氣,盯着夏原吉,“應天府曆經三十年,動用民工二十八萬。孝陵現在尚有一部未完工,還在修建當中,這些年調用民工十萬。這時候朕再建陵,你讓他們活不活?”
“臣失言,請皇上責罰!”夏原吉汗如雨下,站立不穩。
朱允熥看着他沒吱聲,而是環視一圈,看着身邊跟着的數十位臣子,繼續說道,“朕早就說過,不願大興土木,朕連長城都不修,這時候修什麼陵?”
“這不是修橋鋪路,也是不運河碼頭。修橋鋪路是造福百姓,給朕修陵寝為朕一人謀私,不一樣!”
說着,朱允熥再次望向遠處,忽然臉色大變,然後大步流星的走過去。
“跟上!”鄧平趕緊招呼侍衛,快步上前把皇帝簇擁當中。
~
因他臨時起意而來,又讓人不得通知這邊,所以城牆周圍無論是官吏還是民夫都不知皇帝駕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