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為那樣,對朱家的統治是不利的。
現在看來,解缙所說的事,明顯是那些翰林在編書的過程中,為了避免和當初老爺子定下的調子起沖突,而選擇性的忽視。
但在朱允熥看來,這個已經定下的調子,必須要改。
所謂新大明,連開明都做不到談什麼新?禁锢人心的事,做了好幾千年了,現在不做也罷。繼續禁锢,隻會讓這個國家繼續的死氣沉沉下去,再次走入那種死循環,更别談什麼創新開拓。
“你說的很好!”朱允熥點頭道,“還有嗎?”
“還有就是.....”說着,解缙似乎有些不敢說了。
“你想說什麼直接說,朕從不以言罪人!”朱允熥笑道。
“在民間征集了許多書籍中,記載了國朝初年很多次的....官紳因言獲罪身死的事。”解缙有些支支吾吾的說道,“這些事,翰林院那邊争論不休,是記錄下來還是删了去!”
“呵!”朱允熥聞言,不免搖頭苦笑。
因言獲罪,那就是文字獄。
許多人都說後來滿清的文字獄如何如何,其實公允的來說,大明朝的文字獄也沒少多少。隻不過,規模沒有那麼大,性質也有很大不同。
滿清的文字獄以鞏固統治泯滅文華為主,大明朝國朝初年的那些文字獄,多是老爺子剛當皇帝時太敏感所至。
從洪武元年到老爺子退位,其中光是有記載的就有十九次。
起因很複雜,主要還是老爺子從心裡反感文人們含沙射影,還有不得志的讀書人在私下裡議論老爺子的出身。
比如北平府學訓導官趙伯甯給老爺子獻《長壽表》,其中有一句垂子孫而做則。就因為這句話,這位府學的訓導官問罪被斬。
則,在淮西方言中和賊同音。
垂子孫而做則,垂子孫而做賊。
老爺子是造反起家,大元朝再怎麼不得人心可造反就是造反,造反的就是賊。
趙伯甯這詩,讓坐了天下的老爺子以為他在暗中譏諷自己,并且咒罵朱家子孫都是賊,所以掉腦袋了。
還有一次,老爺子私下遊覽一間寺廟,見牆壁上有僧人的詩作,畢竟有收還有散,放寬子些又何妨。老爺子當時就龍顔大怒,因為大明開國之初,以嚴刑峻法治國,這些僧人是在譏諷老爺子治國太嚴了嗎?
當場下令,這寺院内所有僧人全部處死。
還有一回,其實說來和朱允熥還有關系。
他被立為皇太孫之後,德安府學訓導吳憲上書《賀立皇太孫表》,其中有一句天下有道,就因為這道字,老爺子直接讓錦衣衛去把吳憲也給咔嚓了。
道同盜!
在老爺子心中,我大孫子立為皇太孫了,你用這個盜字是啥意思?是說我大孫子立位不正,還是我得國不正。
還有一次,朱标在世時候,台州的官員上書《謝東宮賜宴》。有一句話,體乾法坤,藻飾太平。這話原本沒什麼,但沒多久朱标就病故了。
老爺子猛的想起,藻飾不就等于早逝嗎?這不是咒他兒子早死嗎?
遭娘瘟的書生咒我兒子,我兒子現在真死了,給咱砍了他的腦袋!
這些種種文字獄,不管到底有沒有含沙射影的意思,或者是譏諷朱家出身太低的意思,其實公允的說,不至于死呀!
所以在這種風氣之下,大明朝的官場人人自危,民間文人也瑟瑟發抖,說話寫作都無比注意,生怕那句話用辭不對惹來殺身之禍。
但這些因言獲罪,多是在官員文人之間,和滿清有個根本的不同,那就是沒有波及尋常百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