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景隆側耳,靈堂那邊全是文武大臣百官們的哭嚎之聲,震得人耳膜都疼。
“朕的親祖父走了,他們倒是顯得比朕還難過!”朱允熥冷哼道。
李景隆馬上又低下頭,依舊不敢接話。
不哭是大不敬之罪,哭得撕心裂肺,皇帝還覺得他們心不誠,難呀!
“你怎麼不說話?”忽然,朱允熥側目看着李景隆,神色不善的說道,“可是覺得伴君如伴虎,不敢說話?”
“臣不敢!”李景隆慌忙跪下,從來都是聰明伶俐的他,竟然此刻有些慌神,一時間沒了說辭,又不敢遲疑趕緊說道,“臣知萬歲爺此刻心裡難受,怕說錯話惹得您惱火!”
“朕為什麼要惱火?”朱允熥依舊盯着他,“你怎麼知道朕惱火?”
的确,他心中确實有一股火,一股無名的,不知道怎麼來,更不知道怎麼能散去的火。
這股火攪得他心很亂,腦子很亂,攪得他整個人都不肯安生。看什麼都不順眼。但偏生這股火還要衙役着,因為他是皇帝,皇帝不能太情緒化。不能哭,不能鬧,不能大聲喊,連發洩都不能。
面對朱允熥的咄咄質問,李景隆額上冒出一層細細的汗珠。
好在,朱允熥微微調整下情緒,沒有對着李景隆撒氣。
“老爺子走了,我心裡難受,這世界上最愛我的人,走了!”朱允熥低聲開口,“其實我現在最想做的,就是好好的,穩穩當當的把老爺子送走。”
說着,朱允熥又歎口氣,“朕以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,以後也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!”
“皇上您千萬别這麼想,您還有臣!”李景隆哽咽道,“臣知道皇上滿心愁緒卻無處訴說,即便說了也沒人懂。皇上您要是心裡難受,就打臣幾下罵臣幾句!”
“打罵你作甚!”朱允熥擺擺手,揉着太陽穴,“再說,朕惱火也不是因為你!”說着,又是長歎,“我答應過老爺子,他身後事尚沒辦完的時候,對他們寬容點!可是你看,他們哪有點孝子的樣子,那點小心思都挂在臉上,我都不想去看他們的嘴臉!”
他口中的他們,李景隆自然知道是誰。
藩王們是懷着心思而來的,首先初心就錯了。别說皇帝看出來他們心中的小心思,他李景隆都看出來了。
若是藩王們如秦藩晉藩一樣,一來京師就到禦前請罪,或許皇上心中沒那麼大的火。可他們根本沒認清自己的身份,一面心裡七上八下的,一面還胡攪蠻纏,還擺着叔王的架子。
不但擺着架子還指手畫腳,尤其楚王,就在老爺子剛去的時候,直接跳出來說了許多讓人火冒三丈的話。
“哎,你說,朕怎麼辦呢?”朱允熥皺眉張口道,“呵呵,你可知,他們方才就在老爺子的靈堂裡私議,怎麼報團跟朕讨價還價!哈,真是!他們親爹就躺在那呀!孝悌何在?不當人子!”
頓時,李景隆心裡咯噔一下。
藩王們在前頭密議,皇上都知道了?皇上可是好半天都沒去那邊了,他是怎麼知道的?
他腦筋飛快的運轉,忽然恍然大悟,一個人名幾乎脫口而出。
魯王...
魯王和齊王一塊來的,就在藩王堆裡。
剛才皇上召見親王晉王之前,自己有那麼一泡尿的功夫沒在皇上身邊!
看來聰明人遠不止秦王和晉王!
“他們要報團?呵呵!”朱允熥又冷笑,搖頭道,“報得起來嗎?再說這個時候了,他們報團要什麼?以為朕法不責衆?以為可以用叔王的尊号,讓朕對他們退步?”
“以前的事,朕根本就不想計較!歸根到底也沒傷到朕什麼,可朕就不明白了,他們到底對朕哪來的那麼大的敵意?”
說到此處,朱允熥又冷哼一聲,“朕把話放這兒,你看吧!現在他心懷鬼胎,等老爺子後事辦妥之後,定然有許多風言風語,許多怪話要鬧出來。”
随即,朱允熥再歎,“現在朕才明白民間那句話,越是親戚越是刻薄!他們在朕看來,都不如外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