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着,嚴震直繼續撣着手裡的條陳,“臣說句不好聽的,臣現在都覺得咱們大明自己的百姓太少,恨不得一家生他十幾二十個男丁。”
“若是往外移民,從哪裡移?移多少?而且這更不是一錘子買賣,要經年朝外輸送。送得少了,我大明的人在那邊站不住。送得多了,我大明自己的人就少了!”
“站不住就是鏡花水月,到時候如隋炀帝攻琉球,不過是好大喜功靡費國力而已!”
“咳咳!”禦史楊靖低聲咳嗽,拽了下嚴震直的袖子,示意他收着點說。
朱允熥坐在寶座上頻頻點頭,嚴震直的話不好聽,但說的有理有據。
帝國的向外擴張,可不是占據人家幾個城池的事。從長遠來看,是同化是融合,是在整個亞洲建一個島鍊似的大明體系。
這個體系建成容易,但消化體系内不同的種z,則需要很多時間。
問題定然有,困難也定然有,甚至這些困難和問題之中,伴随的血淋淋的殺戮更不會少。
現在有人指出來,是好事!
“你繼續說!”朱允熥又道。
“臣再說曹國公這所謂的聯姻之策!”嚴震直痛心疾首,“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!”說着,目光看向衆臣,又低頭看着手中的條陳,“你們看他寫的。先立傀儡,行聯姻之策,使得各土王誕有我皇明血統之嫡子。待長成,繼王爵之位。這不是胡鬧嗎?”
說着,幾乎是大喊道,“就算是大明在那邊立了傀儡之王,讓他跟宗女誕下有我皇明血統的男丁,那也是外人呀!他能姓朱嗎?”
頓時,殿中安靜下來,人人各有所思。
“他不姓朱,他就和大明不是一條心呀!”嚴震直繼續道,“就不怕養了白眼狼出來?”
“嚴禦史此言差矣!”
武臣之中,剛剛調任回京在五軍都督府任職的安遠侯王德開口說道,“你往深裡看,先占其地,立傀儡之王,誕下皇明血脈之子,繼承王爵。但不是讓有皇明血脈之子,在當地繼承王爵!”
“可以讓他來京師讀書嗎?所在之地,由我大明扶持豪強分兒治之。待繼承王爵之人長成,再與宗女聯姻,再放回封地。”
“即有我皇明血脈,又在京城受大儒教導,自然是向着我大明的,怎麼會是白眼狼呢?隻怕到時候,讓他回封地他都不願意,而是貪戀我大明之富!”
說着,還文绉绉的來一句,“此間樂,不思蜀也!”
“哈哈!”武人之中,響起一陣笑聲。
如今在朝堂上的都是開國軍侯二代,他們和老一輩比起來,多多少少都讀過書,屬于文武雙全。比如這安遠侯王德,他就是已故定遠侯王弼之子,同時也是被罷黜的楚王朱桢的大舅子。
“哈!”聞言,嚴震直冷笑,“安遠侯是要跟下官比典故嗎?”
說着,又看向朱允熥,開口道,“皇上,臣打個比方。就好比大明某家軍侯無後,家中後繼無人!”
“你他娘的才絕後了呢!”此話一出,武人們心中紛紛破口大罵。
這也就是老軍侯們不在,若那些老軍侯們在,直接上去就是一腳把這遭瘟的書生直接踹絕後了。
“沒有兒子隻有女兒,那爵位最後傳給誰?”嚴震直又道。
朱高熾沉吟片刻,“按照當初太祖高皇帝定下規矩,若真是這樣的話。爵位要降等,落在這家的外孫身上!”
“好!給外孫!外孫比侄兒親吧?”嚴震直又道。
這不廢話嗎?
侄兒是别的男的跟别的女的生的,外孫子是自己生的女兒跟别的男人生的,哪個近哪個遠這不一目了然嗎?
“外孫繼承爵位家産。”嚴震直繼續道,“第一代人,或許還記得這個外公,逢年過節還會上墳燒紙。可他的後人呢?兩三代之後呢?”說着,他看看群臣,“人家自己有祖宗,定然要去給自己的祖宗上墳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