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定了定神,看向他。
她猜到了,他一定瞞了她什麼。
林安之停下了,緘默了很久才開口,聲音像撕扯過,破碎又嘶啞:“在去孤兒院之前,我還不叫林安之,我叫林矜言,我的父親是雲城銀行家,林肖平。”
莫冰驚了一下,耳邊,是林安之近乎哽咽的聲音。
鮮少有人知道,溫氏銀行的前身便是林氏,溫家的老爺子溫志孝曾經是林肖平的授業恩師。
他的父親因為顧念師徒情誼,在林氏銀行最鼎盛的時候,讓溫家入了股,第三年的時候,林氏銀行涉嫌漏稅洗黑,舉證人就是溫志孝。
林安之沉着眼,遮住了眼底翻天覆地的喧嚣:“我父親沒有等來庭審,就死在了牢裡,”聲音頓了一些,“他是被犯人活活打死的。”
那時候,林氏銀行的股份大跌,他是長子,可也不過是十三四歲的孩子,什麼都不懂,溫志孝從他母親那裡騙得了經營權。
“我父親還沒有過頭七,我母親服『藥』『自殺』了。”他冷笑了聲,瞳孔一點一點爬滿紅『色』的血絲,覆了滔天的恨,壓都不壓住,“所有人都說她是服了安眠『藥』,可我知道,不是,我母親的安眠『藥』早就被我換掉了。”
他一字一頓,說:“是謀殺。”
他母親死後,溫志孝接手了林氏銀行,因為他尚未成年,他手裡所有的股份在成年之前,都暫由溫志孝接管。
可是,人心不足蛇吞象,溫家人貪得無厭。
林安之滾了滾喉嚨,将噴湧而出的怒氣咽下去:“莫冰,你不知道,其實我還有個妹妹,比我小九歲,生得很可愛、很漂亮,跟我特别相像,我父母出事那年,她才四歲,還什麼都不懂。”
莫冰完全呆愣住,看着他火光覆盡的眼,也紅了眼眶。
“溫志孝說,送我和妹妹出國,去機場的路上出了事故,翻車的時候,我妹妹還沒有死,除了我,車裡還有兩個人。”他緊緊咬着後槽牙,停頓了很久,才梗着喉嚨開腔,“可是,他們眼睜睜地看着她咽氣,然後,把我留在車裡,打開了油箱,點了火。我那時候才知道,溫志孝不是要送我和妹妹出國,是要送我們上路。”
他緊緊攥着手心,指尖黏膩,全是血。
“我們林家四口人命,他都計劃好了,就連我四歲的妹妹都不放過,唯一的的疏漏就是沒有等到汽車爆炸才離開,讓我活着爬了出來。”
說完,他低着頭,身子在輕微地顫抖。
莫冰抹了一把臉,才發現臉上全是眼淚,淌過嘴角,又鹹又澀:“為什麼瞞了我這麼久?”
林安之擡頭:“怕你哭啊,就像現在這樣。”他伸手,擦她臉上的淚。
擦不完,莫冰哭得更兇了。
難怪,他總是做夢,他總是在夢裡哭。
他捧着她的臉,用袖子輕輕擦她的眼睛:“不能告訴你,溫志孝三年前就知道了我沒死,若是暴『露』了,他頂多殺了我,但如果你知情的話,他一個都不會放過的。”他鄭重、堅定地說,“莫冰,等我走出這個門,你就當什麼都不知道,當我什麼都沒有說過,恨我也沒關系,不要為我抱不平,不要去靠近溫家人,他們都喪心病狂了,什麼都敢做的。”
莫冰紅着眼,看他:“那你呢?”
他?
他有的選嗎?一輩子的噩夢,哭都哭不醒,閉上眼,全是他的父親、他的母親,還有他那四歲的妹妹,哭着喊他,哭着跟哥哥說,很疼很疼。
可睜開眼了,恨不得『摸』了刀,同歸于盡。
這樣扭曲的心理,折磨了他十四年,他還能怎麼辦。
莫冰遲疑了很久:“安之,一定要報仇是嗎?”
他沒有猶豫:“一定要。”
不然,下了地獄,怎麼見父母和妹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