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昂掏出手電筒,順着通道爬了進去,一路上蜘蛛橫行,蟲豸亂爬。
邢河愁等人渾身不得勁地跟在李昂身後,沿着通道向下行走了一陣,才從通道另一頭的木闆門裡爬出。
通道另一頭的木闆門,安放在僧人禅房的隐秘牆壁上。
李昂掃視了僧人禅房一圈,一聲不響地順着通道爬了回去,來到大雄寶殿,伸手拂去殿内立柱上的灰塵,挨個檢查紅漆柱子。
在觀音像左側的柱子上,李昂摸到了一個微不可查的凹陷,凹痕上面像是用新的紅漆塗抹過,
剝開外側紅漆,能發現裡面的舊紅漆色彩斑駁,呈現出蛛網裂紋,像是受到了撞擊,
凹痕内部的木屑裡還遺留着黑色血迹。
存活七天的任務目标,進繳存該異常的龍門帳,特别氣派的觀音像,觀音像旁邊被撞擊過的柱子,出現在和尚廟裡的女鬼....
所有因素在李昂的腦海裡萦繞徘徊,最終編織成一張相互綴連勾結的巨大網絡。
“真相,原來是這樣。”
李昂吐出一口濁氣,嘴角上揚,勾勒出一抹嘲諷意味滿滿、相當欠扁的笑容。
“....小李啊,”
就像和李昂接觸過的絕大多數人一樣,邢河愁那張光偉正的國字臉上,也忍不住露出了便秘十足的表情,“你能不能告訴我們,你懂了什麼?”
“孤寒寺凋敝如斯的真正秘密。”
李昂笑道:“你們想知道麼?”
除了柳無怠外,其他人下意識地點了點頭。
“很簡單,事情,要從十三年前的孤寒寺說起。”
“那時,孤寒寺的主持還不是道智大師,而是明成大師,寺中僧人也隻有二十幾名。”
“嘉靖皇帝是個崇尚道家的修道癡人,他繼位期間,為求長生推崇道教,扶持道家。和香火旺盛的道門相比,走不了高層路線的佛門相當難受,更别說地處偏遠、人員凋敝的孤寒明成大師在任旗艦,孤寒寺的二十幾名僧人靠着善男信女捐款捐物,以及開墾荒地種植糧食、編織衣物哪去出售,
勉勉強強能過着吃飽穿暖的日子,但也僅限于粗茶淡飯,大魚大肉想都别想。”
“直到五年前,明成大師不再擔任主持,也許是死了,也許是年老退休,總之從其他寺廟來的道智大師,當上了孤寒寺的主持。”
“道智大師上台之後,寺内香火突然旺盛了起來,善男信女絡繹不接,本地豪紳捐款捐物,乃至雙手奉上地産地契,将肥田腴地,全都送給孤寒寺,當成僧産佛田。”
“孤寒寺陡然而富,寺内僧人也從二十幾個,激增到二百餘人。财力雄厚的孤寒寺,立刻修建起長生庫,存放錢帛财物,甚至有餘力利用長生庫對農民、地主、商人,以每月三分的利率,進行放貸。”
“放貸借貸,古已有之,唐初規定借貸最高利率為六分,唐末為四分,宋朝沿襲唐朝,《大明律》凡私放錢債及典當财物,每月取利不得過三分,年月雖多,不過一本一利。違者笞四十,以餘利計髒,重者坐髒論罪,杖一百。”
“每月取利三分,也就是年率36%,超過即為高利貸——這一數值也被現實世界的共和國法律法規繼承下來。”
“孤寒寺的長生庫,通常以年利率36%向外借貸,而遇上大額借款、長期借款者、急切借款者,則會開出48%的高利率。”
“孤寒寺的明成大師,并不怕别人不還貸,因為佛家産業素來是清淨之地,是個洗髒錢的好地方——孤寒寺為官府充當攬頭捐客,替本地縣官出面放貸取息,既然給了官府保護費,那麼就不怕有人敢不還佛門錢财!”
“同時,孤寒寺還能資助本地鄉紳,花錢買官,上任者朝來,索逋者暮至矣,此即不取于民得乎?”
“這就是官佛勾結!”
“與官府勾結之後,佛門繳納的稅款更少,發展更快,”
“有了本錢,就會想着賺更多的錢,商人逐利,僧人亦逐利。孤寒寺大舉投資,買下了縣城裡的賭坊、青樓、印染坊、印刷房、胭脂坊等十多家店鋪,越來越有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