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(第10頁)

  于是就有了逃兵,有了亡人,而在秦國的法典裡,這種人,已經是死人、奴隸的同義詞了。

  “在秦國,逃亡一次,就再也做不回士伍,也回不了鄉裡了,就算回去,父母兄弟也早就連坐服刑。”虬髯大漢聲音低了下來,這就是他被迫落草為寇的故事。

  黑夫默然,這賊人,讓他想到了曆史上的黑夫兄弟,或許一念之差,他們就跟這人一個下場。

  再過十幾年,那漢高祖劉邦恐怕也是類似的處境吧,逃匿山中,欲求大赦而不得,老婆孩子也被捕下獄,最後索性反了。

  “汝等說說,做士伍時微如草芥,一文不值,當了盜匪卻身價倍增,好笑不好笑?”

  季嬰撓了撓頭,卻又硬起心腸,再踢了那虬髯大漢一腳,罵道:“但你在雲夢澤為盜,肯定傷了不少性命,劫了不少錢财!有今日也是活該!”

  虬髯大漢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,漲紅了臉,朝地面啐了一口,吐出一顆打鬥中被磕掉的牙,大罵道:“胡說!乃公手上是有幾條人命不假,但遇到的都是窮鬼,休說十四金,連一金都沒見到過!”

  季嬰不再理會他,又出主意道:“黑夫兄弟,反正吾等要去縣城服役,如今隻有二三十裡路,緊趕慢趕,天黑就能到,直接押着三個盜賊過去罷,早一些交到縣獄裡領賞,你我也好安心。”

  “有道理。”黑夫颔首,他雖有兔死狐悲之感,但事關自己未來的生死存亡,容不得他心軟,隻好讓這幾人給自己的富貴做墊腳石了。

  那虬髯大漢被反縛雙手,和其他二人拴在一起,卻還在嚷嚷:“從亡出軍營的時候起,我便知道會有今日,是烹是戮,也豁出去了,隻是還有一個請求……”

  黑夫看向他:“你說。”

  虬髯大漢用又像哭又像笑的表情道:“汝等将我押送官府後,若是得了賞,一定要讓我看一眼,摸一下!讓我知道,自己真值那麼多錢!”

  “閉嘴!”季嬰沒來由一陣心酸,又踢了大漢一腳,隻是這一下,沒有那麼重了。

  黑夫、季嬰将三名賊人提拎起來,逼迫其上路。誰料,就在這時,道路上卻有一群人呼呼赫赫地跑了過來,他們全副武裝,手持弓箭、戈矛、短劍盾牌,甚至還有個騎馬的。

  遠遠看見黑夫等人,那騎馬者便加速疾馳過來,遠遠便大聲喊道:“賊人何在?”到黑夫跟前數步外,他才一握缰繩讓馬停了下來,馬蹄揚起的灰塵撲了黑夫二人一臉。

  季嬰吐出沙土,大罵道:“你這厮,想要作甚!”

  馬上之人二十餘歲,他頭戴赤帻,身披皮甲,内裡是绛色衣服,腰間帶劍,長了一張瘦長的馬臉。

  見三名賊人被縛,來者面色一喜,就要下馬過去查看,黑夫對他倨傲的态度很不滿,便伸手一攔,止住他去路。

  此人頓時老大不高興,闆着臉道:“大膽!你可知我是誰?”

  “不知,隻知盜賊已被我擒獲。”黑夫寸步不讓。

  二人目光相對,一時間,氣氛劍拔弩張起來!

  “壯士,亭長……誤會,誤會。”

  就在這時,方才那個被賊人追趕逃走的商賈也氣喘籲籲的來到這裡,連忙上前勸架,對黑夫二人行禮道:“多謝二位壯士救命之恩。”

  而後他又介紹起那人來:“這是本地湖陽亭長,是我找來的救兵,亭長,那些盜賊便是在此埋伏襲擊了我……”

  “亭長?”

  黑夫暗道不妙,果然,就在這時,那些手持兵器的人也陸續過來了,他們有四人之多,炸呼呼地圍住了黑夫二人,将弓箭兵器對準他們!

第0006章

搶功的

  亭,是秦國的基層單位,主要設置在道路旁,掌管方圓十裡的治安,亭有“亭長”,或稱之為“亭啬夫”,負責巡查鄉裡,稽察非違,捕拿盜賊等,就好比後世的派出所所長。

  亭長之下,還有一些屬員,稱為求盜、亭卒,可以攜帶軍隊制式兵器弓、弩、戟、劍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