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古代遇上了同行,黑夫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,因為他沒有感覺到這些“派出所民警”絲毫善意,他們咋呼呼地将黑夫、季嬰一圍,兵器湊到了身前數尺處。
有了幫手後,那湖陽亭長氣勢更盛,他用審訊嫌疑犯的口吻道:“汝等是何許人也?可有驗、傳?”
平頭老百姓就是比當官的低一等,沒辦法,黑夫和季嬰隻好又交出自己的“身份證”“介紹信”讓他檢查了一遍。
湖陽亭長隻是随意一看,便冷笑了起來:“原來隻是兩個去縣城服役的小士伍,也敢與我當道叫闆!”
他看不起二人卑微的身份,揚起頭道:“這盜賊,真是汝等擒獲的?”
季嬰回答道:“好叫亭長知曉,是我二人協力擒拿,正要送往縣城交付官府。”
湖陽亭長眼珠一轉,讓人取來他的二尺闆牍和繩索,官氣十足地說道:“我身為一亭之長,逐捕盜賊是我的職責。”
他指着旁邊那三名被縛盜賊道:“既然此案在本亭發生,理當由我來審訊、押送,汝二人不是要去縣城服役麼?且速去,這賊人,交給我便好……”
黑夫和季嬰面面相觑,對亭長的要求感到愕然,季嬰連忙湊到黑夫耳邊道:“這湖陽亭長莫不是想要搶你我功勞,千萬别答應!若是他自行押解賊人去縣城,那兩萬多錢,就與吾等無關了!”
黑夫點了點頭,深以為然。
秦國的重賞制度,使得對首級、功勞的争奪十分劇烈,在家裡時,他可沒少聽大哥衷說起,在戰場上,有時為了争搶一個首級,袍澤之間便能拔刃相向!更别說平時了。這亭長肯定在打三名賊人的主意,若從了他,到手的巨賞就要飛了!
于是黑夫抱拳道:“此去縣城也不遠,吾等自行押解便可,不勞亭長費心了。”
季嬰也嚷嚷起來:“沒錯,亭長請回罷!讓那商賈随吾等去一趟縣城作證即可。”
“此事豈由爾等說了算?”
湖陽亭長臉色一闆,正要動怒,他的副手,那個身材矮小,手持弓箭的求盜卻眼珠一轉,在他耳邊低語一番。亭長這才壓住火氣,繞着那三名賊人走了一圈後,不屑地說道:“盜賊狡猾,武藝了得,就靠你二人,也能将其制服?我不信!”
同時,那求盜又朝那商賈使了個眼色,商賈是湖陽亭人,與亭長、求盜熟識,頓時了然。
他便将黑夫、季嬰拉到一邊,對他們說道:“二位壯士,做人勿要太貪,湖陽亭長聽聞有盜,便帶着亭中求盜、亭卒大老遠趕來,沒有功勞,亦有苦勞,豈能讓他們白跑一趟?”
黑夫冷冷道:“那當如何?”
商人露出笑臉:“反正賊有三人,不如便與亭中衆人分了!就說是共同擒獲的,何如?”
他話才說完,季嬰便低聲罵道:“好你個忘恩負義的奸商,好心救了你,你卻想來坑吾等,方才黑夫兄弟豁出性命死鬥,靠本事擒拿的賊人,憑什麼分給别人?想都别想!”
被季嬰噴了一臉口水,那商賈老好人做不成,隻得灰溜溜地退了回去。
商洽未果,湖陽亭長也露出了兇惡的面目,一揮手,他手下的求盜、亭卒又手持武器逼了上來,吓了季嬰一跳:“君欲何為?”
湖陽亭長冷冷道:“将賊人交予我!汝等自行離開,不然……”說着揚起了手中闆牍、繩索,這是要武力搶奪了。
季嬰有些怕了,他回頭看了看黑夫,想讓他拿個主意。
黑夫沒動聲色,他一直在思索該怎麼辦。
離家前,老實巴交的大哥衷對他一再囑咐,出門在外,凡事要忍讓,休要與人口角私鬥,尤其是不能得罪有爵的官吏。
這湖陽亭長雖然隻是鬥食小吏,畢竟是個官,按照秦律,平民與官吏動手,不管占理不占理,都要論罪,一旦服刑,這輩子就算完了。
可湖陽亭長那趾高氣揚的模樣,又讓黑夫氣不打一出來。不管是将賊人拱手相送,還是與亭長等人分功,他都不甘心。
該怎麼辦?黑夫陷入了兩難。
恰在此時,他卻看到道路上有一輛馬車緩緩駛來,車上染着黑紅相間的漆,兩匹馬一黑一白,不正是昨夜與他們同在一個客舍中那位“大夫”的車駕麼?
黑夫頓時眼前一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