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到如今已經沒有退路了,黑夫昂首:“小人知道,但小人隻是陳述冤情,不敢隐瞞。”
“好。”喜點了點頭,朝怒和樂示意道:“将湖陽亭長等人帶上來!今日之内,定要将兩案一并審理完畢!”
伴随着一陣腳步,湖陽亭衆人被分别從堂下帶上,有那瘦小的求盜,還有三名亭卒,他們來到堂上後,都死死瞪着黑夫,憤恨之情溢于言表……
長了一張馬臉的湖陽亭長走在最末尾,他一上堂,先是四處張望,找到了作為證人站到一旁的商賈鮑,用目光逼視他,在鮑畏縮地點了點頭後,湖陽亭長這才松了口氣。
他轉而看向黑夫,暗暗冷笑起來:“小豎子,待會對質诘問之時,保管讓你瞠目結舌,難以自清!”
……
PS:本章審訊過程、問答經過、法官最後的解辭,參考《封診式》訊獄條。
另附上雲夢秦簡爰書《賊死》一文翻譯:
一男屍體在某家南邊,仰卧。男子頭上左額角有一處刃傷,背部有兩處刃傷,都是縱向的,長各4寸,寬各1寸,創口中間凹下,像斧砍的痕迹。周圍出血,污染了頭部、背部和地面。其餘部位無傷。
身穿單布短衣和裙各一件,短衣背部相當于創口部位,有兩處被刃砍破,衣背和衣襟都染血。
屍體西側有一雙秦式麻鞋,一隻距屍體6步稍多,一隻離屍體10步,把鞋給屍體穿上,剛好合适。地面堅硬,未見兇手痕迹。死者是壯年男性,皮色白,身長7尺1寸,頭發長2尺。腹部有灸療舊疤兩處……
看完之後我覺得自己需要冷靜一下。
第0010章
哪隻手打的你?
湖陽亭長名貞,年紀二十餘歲,家住縣城,據說是縣左尉的親戚,繼承父爵,為第3級的“簪袅”(zān
niǎo)。他靠着自己的武藝本領通過了秦國的官吏考核,被任命為湖陽亭長,年少得志,素來輕狂。
或許是因為貞擁有爵位、官銜,便由他先講述事情經過……
“好叫上吏知曉。”
貞似乎很熟悉訊獄程序,先畢恭畢敬地朝主審官行了一禮,緩緩說道:
“當日我正在湖陽亭内,與亭中二三子操演兵器,突然接到本地商賈鮑來求救,說有一夥賊人在亭南九裡外襲擊他。”
“我不敢怠慢,立刻召集求盜、亭卒,迅速前往。到了地方後,見三名賊人已被縛住,但擒獲他們的二人卻在原地竊竊私語,不知在商量什麼。”
“我心中生疑,上前盤問,按慣例查驗二人驗、傳,同時詢問他們如何以二敵四擒下賊人?不料名為黑夫的士伍卻推三阻四,一言不合,竟與我動起手來,還打了我!後來又見上吏車馬,他便撞倒了求盜、亭卒,跑到路中誣告我搶功騙賞……事情便是如此,毋他解。”
“他說謊!”
季嬰急了,但好歹記住自己剛才為何挨打,一直忍道湖陽亭長說完,才忙不疊地反駁他。
“湖陽亭長,我與你之前又不認識,無冤無仇,為何要誣告你?以我一人之力,如何敢當着湖陽亭衆人的面打你一個亭長?”黑夫沒忍住,開始诘問他。
湖陽亭長翻了翻白眼:“或許是你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,或許是你仗着武藝高強,目無長吏。”
這時候,喜示意黑夫可以陳述了,于是黑夫便将湖陽亭長貪圖那三名賊人的賞賜,先勸誘他們一起分功不成,竟打算武力強奪的事複述了一遍……
“隻是小人跑到路邊向上吏喊冤時太過急切,不小心撞倒了求盜和亭卒,僅此而已。至于亭長所說我武力反抗,還出手打了他,絕無此事,不知他為何要這樣說……事情便是如此,毋他解。”
黑夫差不多摸清秦國法庭的運作規律了,強調程序公正,法官擁有很強的缜密性、邏輯性,人證物證并舉,真的和後世庭審十分相似。
在這種情況下,湖陽亭長還敢信口雌黃,究竟是心存僥幸呢?還是早有準備呢?
黑夫心中有些不安,再看向那個深秋裡還熱得滿頭大汗的商賈鮑,隐隐猜到了緣由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