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(第7頁)

  接着,他便結結巴巴地說了一大堆,原來,小陶的家是在場衆人裡最貧窮的,地又薄,來服役之前,家裡都快吃不上米了。黑夫給的這三百錢,當真解了他的燃眉之急,所以小陶才對黑夫感恩戴德。

  但問題是,這些錢換成米,頂多能維持兩三個月,小陶很擔心自家窮困潦倒後,會被迫去給裡中的有爵者做“庶子”。

  這裡的庶子,不是指妾生的兒子。軍功爵制度規定,凡戰士能斬得敵人一顆首級,就可以獲得爵位一級,及與之相應的田宅、庶子,也就是為你種地的仆役,都是家貧無爵的人,地位低于普通人。

  東門豹則翻了翻白眼:“我雖然住在東門裡,也有田地,但父親醉酒而死時被官府收回了。隻能每日去城西碼頭幫往來船隻卸貨,讨一口飯吃,養活家母和妻,服役前如此,服役後也如此。”他是在場衆人唯一一個成婚了的。

  三人皆是苦出身,前程并不寬廣,黑夫點了點頭,若有所思。

  “黑夫兄弟,你呢?有何打算。”季嬰問道。

  “我正要跟二三子說呢。”

  黑夫笑了笑,将今天右尉喚他去官寺裡,說縣上要征召他做湖陽亭長一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,隻是隐去了右尉和左尉之間的鬥争。

  “這是好事啊!”

  季嬰一拍大腿,高興得站了起來:“亭長雖然不是什麼大官,可平日裡吾等見了,也得恭恭敬敬地作揖,被其斥罵,還不敢還口。”

  東門豹也滿眼羨慕:“自此以後,黑夫就是吏了,每個月都有俸祿口糧,與吾等白身不再一樣。”

  黑夫連忙擺手:“别這麼說,能不能當上亭長,還得看一個月後的考核呢。”

  小陶卻道:“什長……武藝了得,又,又有……才幹,定能,能勝任!”說完以後,又想到自己的未來,眼中不免有幾分暗淡。

  他們的态度,黑夫都看在眼裡,一方面為他高興,一方面又豔羨不已。

  看來自己的那個想法,有實現的可能呢……

  于是黑夫便站起身來,對三人作揖道:“諸位,其實,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!”

  ……

  “黑夫的意思是,讓吾等一起去湖陽亭做求盜、亭卒?”

  片刻之後,待黑夫說完他的想法,季嬰有些吃驚。

  東門豹也瞪大了眼睛:“還可以這樣?”

  “我說了當然不算。”

  黑夫解釋道:“但我聽說,自從一個月前,那湖陽亭長和求盜,三名亭卒都受罰服刑後,一直沒有新吏上任,去管事的新求盜更是在追捕盜賊時被殺。”

  “如今湖陽亭就是一個空殼,亭長、求盜皆無,亭卒也缺,正在招募人手,奈何湖陽亭常有案件發生,衆人皆畏之,故響應者寥寥。”

  黑夫說明情況後,對東門豹和季嬰道:“若是二位有意,不妨前往縣、鄉上應募,東門是公士,武藝高強,又當過伍長,可以做求盜,季嬰可以為亭卒。如此一來,吾等便能在湖陽亭共事,一同治理這十裡地方,不僅都有一份錢糧俸祿,還有機會捕盜破案立功得爵,豈不美哉?”

  他之所以生出這樣的想法,是因為亭長雖然官小,卻要治理十裡地方,稽查不法,追捕盜賊,責任很重,有不小的風險。再加上黑夫人生地不熟,隻身前往湖陽亭的話,難免有幾分不安,若是能得到熟人做左膀右臂,那就大不一樣了。

  末了,黑夫才發現自己漏了小陶,便順口說道:“小陶若是願意,也不妨一試!”

  聽完黑夫這個“大膽的想法”後,東門豹和季嬰面面相觑,都有些躍躍欲試。

  他們和黑夫一樣,都對這一個月的袍澤之情有些不舍,畢竟他們一起訓練,一同奪得旬日演兵的第一,獲得了獎賞和錢财,實在是這一生都難忘的事,若是可能,他們都希望将這份交情延續下去。

  如今,正巧有個機會!

  那湖陽亭位于縣城和涢水鄉交界,距離二人的家都不算遠,大半日就能到。而且求盜、亭卒雖然不算正式編制,但也能領取一份口糧,加上秦國的公務員地位比普通人高,他們在鄉人面前,也能擡得起頭來。

  可二人也有各自的猶豫,季嬰擔心做亭卒的風險,湖陽亭治安不好,平日裡緝捕盜賊,搞不好會出人命,這件事,他家父母八成是不會同意的,更甯願他老老實實在裡中種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