縣工師笑容可掬:“多謝倉啬夫相助,證實此物之妙用,我當立刻禀報縣令,令木工坊的匠人們趕造一批……”
倉啬夫亦不甘示弱:“應該是我謝過縣工師,此物事關倉禀,在我職權之内,明顯是歸我管的,還是由我去告知縣令吧!”
縣工師臉色頓時一僵,指着一旁的橼道:“倉啬夫這就不對了,此物可是一個百工送來的,他歸我管,你若要搶奪,可是越權了。”
“縣工師誤會了。”
倉啬夫嘿嘿一笑,手攬上了縣工師的肩膀:“不如這樣,此事既然與你我都有幹系,莫不如一起上報如何?”
二人在那低聲說話,橼卻在一旁尴尬得不行,他不斷回頭,盼望黑夫早點完事回來,不然,待會若兩名上吏問他話,他該怎麼辦?
果然,等到縣工師和倉啬夫分贓完畢,就開始回頭問他問題,可橼這個悶葫蘆卻瞠目結舌,一個字都吐不出來。
“你這百工……這器物到底是不是你做的,什麼都問不出來。”縣工師很是頭疼,不問具體點,他們如何去給橼請功?順便也算上自己一份功績。
正在此時,離縣倉不遠的一處官署院子裡,發出了一陣驚呼,接着是連綿的拊掌聲、贊歎聲……
侍候在旁的小吏都扭頭朝那邊看去,在一旁分功勞的縣工師、倉啬夫也擡起頭來,奇怪不已。
那院子是主吏掾辦公的治所,平日裡安靜異常,今日這是怎麼了?
不多時,就有個滿臉興奮的倉佐吏走過來,告訴他們是怎麼一回事。
“按慣例,臘月初一,主吏掾開堂考核官吏,方才有一個被縣裡征召做亭長的公士,主吏掾考了他二十個律令答問,此人居然全部答對!”
……
“二十問全對?這麼厲害!”
縣工師和倉啬夫面面相觑,秦國以法為綱紀,但凡為吏者,必知法度。他們做吏的時候,也都得先過了主吏掾那關,分别考察跟自己工作有關的《工律》《均工律》,《倉律》《傳食律》等。
一般來說,二十問答對十四五問,你便合格了,十六七問已是良好,十八九問已是優秀。
至于二十問全對?大概一兩年才會出現一個吧。
“那人莫不是學室弟子?”倉啬夫問道,若是學了三年律法的學室弟子,還是有可能的。
“隻是一個鄉裡公士,一個月前還不知律令呢。對了,他就是前不久擒拿三名盜賊,拜為公士,全縣知名的那人!”
“是他?”
乍聞此言,縣工師頓時就明白是誰了,而一旁尴尬了一個多時辰,半句話沒說的橼,也驚喜地喊出了聲。
“是黑夫麼?”
“對,就叫黑夫。”倉佐吏說着,朝縣倉門口一指:“瞧!他來了!”
衆人看去,卻見一名魁梧青年大步朝這邊走來,之前的皂布衣已換成了绛色衣,腳上穿着一對行縢。他的發髻依然裹着褐色包布,但額頭之上,卻多了一抹鮮豔如血的赤帻!
黑夫一路走來,兩側的鬥食佐吏們紛紛向他拱手,黑夫也隻是以平禮回應。
等走到縣工師、倉啬夫二人面前時,他也不再像之前那樣,下拜行禮,而是雙手合攏,朝二人微微一揖。
“下吏來晚了,還望二位上吏勿怪。”
縣工師可不敢像早上初見時那樣怠慢,他與倉啬夫一起,朝黑夫微微拱手,以禮待之……
秦國亭長乃鬥食吏,并無專門的官服,赤帻绛衣,正是其标志物。
此時此刻,黑夫已不再是普通庶民,在通過主吏掾考核後,他便是湖陽亭長,是一名“秦吏”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