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(第4頁)

  如今的劇情,好像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樣,他似乎不必再故弄玄虛,嫌疑犯已經基本确定,但投書者也沒有乖乖扮演醜角的形象,在他面前驚慌失措。

  他看着那男子和妻子依依不舍地道别,有些猶豫,自己這時候掉頭離開的話,是否還來得及?

  但一回頭,遠處已經出現了利鹹和季嬰的身影,在朝這邊快步趕來。

  來不及了。

  到這一步,黑夫再收手已經遲了,且不說他在亭衆面前誇下了海口,隻說在秦律裡,不知道投書者是一回事,知道是誰卻故意縱容,又是另一回事。若黑夫心軟,恐怕這頭頂的赤帻,就保不住了。

  黑夫暗暗歎了口氣,此時男子已經出了院子,細心地合上了門,又瞧了妻子一眼,然後朝着黑夫重重一揖!

  “你知道我為何而來?”黑夫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不那麼冰冷。

  “知道……”

  男子苦笑着伸出了手:“是我錯了,我不該心存僥幸,亭長,将我綁了罷。”

  “不必了。”

  男子的妻還在籬笆裡垂淚而望,黑夫走到去疾的身旁,拍了拍他的肩膀,大聲說道:“别緊張,我隻是找你去亭裡問個話!如此而已!”

  匿名舉報雖有罪,但罪隻至罰三甲,相當于四千多錢,并不算很嚴重,以這人家的财力,應該能交得起。

  當然,前提是,此人在信中,沒有惡意誣告……

  ……

  兩個時辰後,湖陽亭内,當着黑夫和利鹹等人的面,公士去疾已經将事情交待完畢……

  包括他如何看到季嬰每隔三兩日就去朝陽裡送信,從而生出了找機會匿名投信的打算。包括他如何在臘祭日當天,觀察裡正、田典手裡的書信式樣,自己用院子裡的黃梨木削了兩塊木牍,又在上面寫了内容,卻未書姓名……

  “事情就是這樣,我當時也在那名得子的公士家,将木牍藏在懷裡,一直在等機會。乘着這位郵人将背簍放在溷旁去如廁時,我就跟了過去,見四下無人注意,便将信投了進去。”

  去疾的身體不大好,路上來的時候又受了寒,一邊說一邊咳嗽。黑夫讓人将自己的冬衣給他披上,又讓蒲丈燒熱了火盆,擺在他旁邊,去疾才好受些,斷斷續續地說完了整件事情的經過。

  黑夫讓利鹹在一旁用木牍記錄下自己的詢問過程,他自己則指着案上的那封信牍問道:“去疾,你苦心做這些事,隻是為了投一封匿名信,你為何要這麼做?這信中寫的,又是何事?幹系到何人?”

  不知是不是因為情緒激動,去疾又咳嗽了起來,他喝了口小陶遞過來的熱水後,才苦笑着說道:“既然信都在亭長手中,你自己打開看不就行了,何必再讓我多言一遍呢?”

  求盜東門豹早就送完犯人,從鄉上回來了,剛進門就聽說黑夫成功緝捕了投書者,不由大為興奮,他一貫認為,不該對嫌犯太客氣,聞言頓時怒了,拍案道:“你這厮!還敢嘴硬!”

  “豹!不要恐吓他。”

  黑夫喝止了東門豹,将木牍捏在手中,左手持刀削,開始慢慢割那打得緊緊的繩結……

  除了被打發在外面看門的魚梁外,室内的東門豹、利鹹、季嬰、蒲丈、小陶五人,都不由得伸直了身子,跽坐而望,好奇信裡面的内容。

  終于,黑夫割開了繩結,緩緩打開合在一起的木牍,上牍空白,下牍則密密麻麻寫滿了黑色篆字……

  掃了一眼後,黑夫的面色立刻就變了。

  “去疾!”他擡起頭,嚴肅地喝令道:“你舉報之事,可是真的!?”

  去疾在草席上有力無氣地說道:“字字屬實,千真萬确……”

  “啪嗒”一聲,黑夫合上了簡牍,心情激蕩,目光炯炯!

  他萬萬沒想到,一封小小的匿名信,竟然牽扯出這樣一樁大案!

  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