叔武發現屋子裡堆了不少獸皮和獸骨,牆上還挂着一張弓,隻是弦被松下來了。
嬛猶豫了半晌,才低聲道:“那人……不是她家良人……”
“不是?”
叔武立刻追問道:“那他是何人?”
黑夫接話道:“據圍觀的裡人指認,那男子是裡監門,爵為上造。”
“居然死了一個上造,還是裡監門?”
鄉亭亭長有些吃驚,叔武則摸着胡須道:“如此說來,裡監門與獵戶之妻通奸!”
在秦國,對通奸、出軌的懲罰是十分嚴的,普通男女通奸,被捕獲後,加以木械示衆。若是同母異父的兄妹之間通奸,則處棄市刑。
黑夫不知道,等到秦朝一統後,這條法律在始皇帝的意志下,還會越發嚴厲,不僅出軌的女子會被社會苛責,那些管不住下半身,四處勾搭有夫之婦的男子,也要受重罰。
這或許跟始皇帝的早年經曆有關吧,他母親趙姬私生活極不檢點,不但與呂不韋藕斷絲連,後來更是将假太監嫪毐養在宮裡,二人還生育了兩個孩子……
這件事情給秦始皇帶來的心裡陰影面積很大,所以一統天下後,對通奸罪的懲罰進一步被加強:“夫為寄豭(jiā),殺之無罪”。所謂“寄豭”,指跑到别人家傳種的公豬,意思是如果男人像那公豬似的鑽進了别人家的被窩,那麼殺了他也不用承認責任,可以人人得而誅之。
當然,現在還沒到那種程度,殺人依然是犯法了,何況是連死二人,其中一個還是裡吏。
叔武思索片刻,便一拍腦袋道:“我知道了,定是這獵戶回家,發覺妻與人通奸,便一怒之下殺死二人潛逃!一定是這樣!”
說着,他便要讓人去逮捕那獵戶。
黑夫道:“獵戶的确有很大的嫌疑,不過據裡人說,他經常上山狩獵,一去就是幾天,我已經委托裡正去尋找了……”
叔武發現需要自己做的事情都被這黑夫做完了,心裡不由老大不快,但當着衆人的面,卻又無法發作。
正在此時,外面的人群又是一陣喧嘩,原來,是縣獄派駐在鄉裡的獄吏到了。
獄吏相當于後世的法警兼法醫,受過專門的訓練,每逢有兇殺案,都需要他們出場,來的這位獄吏也不是陌生人,而是喜的左膀右臂,黑夫曾經打過交道的“怒”。
怒皺着眉來到屋内,向衆人見禮,他已經看見外面攔着的繩索了,入内後又瞧見地上畫好的白圈,不由問道:“這些舉措,是誰做的?”
叔武心裡暗樂,覺得這黑夫不僅越俎代庖,在鄉亭亭長的轄區裡指手畫腳,竟還說什麼“保護案發現場”,亂系繩索,在地上畫了不知何用的圓圈。
這些事情,他辦了這麼多次案子,還從沒見獄吏做過呢?
于是叔武便幸災樂禍地指着黑夫道:“獄吏,都是這位黑夫亭長做的,我也不知他為何要如此。”
怒看向黑夫,卻面露喜色,大聲稱贊道:“做得好!”
第0094章
封診式
“案發屋舍在裡牆外百步,距道路十步,坐北朝南,有正側兩間房,兩房相連;正房有門,女屍伏倒于門内五步;側房在正房東南方向,中間有寝,男屍卧于其上;側房南面有窗,寬三尺,敞開,兇犯或是從窗内躍入屋舍……”
就在令史怒走到窗戶旁觀看時,黑夫也在窗外的草叢地面上仔細探查,他很快就有了發現。
“令史,這有個腳印!”
怒立刻就繞了出去,卻見窗外的泥地上,果然有一個很明顯的腳印!
他小心翼翼地趴在草叢上,盯着這個腳印看了許久,又手持一根“秦尺”量了量後,立刻偏頭對一旁的筆吏道:
“記下來,側室南牆外半步,有腳印一,似是秦式麻履,長一尺二寸。履存在磨損的痕迹,不像是新的。履印前部花紋密,長四寸,中部花紋稀,長五寸,跟部花紋密,長三寸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