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章(第8頁)

  “事情就是這樣。”

  數日後,黑夫再度被傳喚,當着獄掾、令史等諸多同僚的面,平靜地将事情經過又講述了一遍。

  “亭長可以走了。”

  喜點了點頭,黑夫将事件經過說的很細節,與現場勘查的結果完全一緻,在怒表示屍體頭部摔得太爛,他也無能為力的情況下,官府沒發覺更多的疑點。

  “唯,罪吏告辭。”

  黑夫一瘸一拐地拱手,走出縣獄,他的手下東門豹、季嬰等人早已等候在此,見狀連忙過來攙扶。

  雖然失手一次,但黑夫在衆人心目中的地位,仍然沒變。

  外面陽光耀眼,也很溫暖,恍惚間,黑夫又感覺到了近一年前,初次走出這裡時的那種解脫感,此時此刻,他的手裡,已經滿身粘稠的汗……

  他說謊,掩蓋自己殺人的真相,實在是逼不得已。

  黑夫聽說過這樣一件事,在隔壁的竟陵縣,也有一位亭長,在追擊賊人的過程中,卻失手射死了前面的求盜,事後他如實招供。但因為當時除了早就跑掉的賊人外,無人為亭長作證,最後那亭長依然被判了個殺人罪,為求盜抵命……

  其實還有一件事,發生在不久後的未來,夏侯嬰是沛人,在縣裡做掌管車馬的小吏,與亭長劉邦是莫逆之交。每當他駕車送完使者或客人返回的時候,經過劉邦任職的亭舍,都要停下車,去找劉邦談天說地,而且一聊就是大半天。

  二人還時常比試武藝,然而有一次,在沒有人見證的情況下,二人比武時,劉邦失手擊傷了夏侯嬰。

  這件兩個好朋友一笑而過的小事,卻被有心人告發到官府,說劉邦與夏侯嬰私鬥,賊傷人!

  身為亭長,知法犯法,傷了人要從嚴判刑,劉邦雖向縣裡申訴說,自己沒有故意傷人,夏侯嬰也提供了同樣的證詞。但因為告發者一口咬定,讓縣裡懷疑二人串供,有所隐瞞,結果夏侯嬰被拷掠了許久,受笞刑數百……

  最終,這件案子因為夏侯嬰死咬牙關,絕不翻供,證明了劉邦的清白,那告發者落了個誣告反坐,但若夏侯嬰撐不住刑罰,提供了不利于劉邦的證詞呢?

  那恐怕就不會有漢高祖斬白蛇起義了,劉邦自己就會作為刑徒,在骊山渡過餘生。

  這兩件事,和黑夫的處境有相似之處,那就是沒有第三者在場,所以,他除了将鍋推給跑掉的鐘離昧外,還能怎麼說?伸出雙手,對所有人坦然地說:“是我殺了遊徼,因為他要殺我?”

  誰目睹了這一切?誰能為他作證?

  隻靠黑夫一個人自說自話,誰相信?

  一向看重證據的秦吏,會輕信他?

  難道要指着老天為證?

  黑夫沒有這種信心,也不想再将自己的性命再寄托在他人手裡。

  “除了說謊自救,我别無他法。”

  這便是黑夫不惜精心布置現場,也得将自己撇幹淨的原因。

  因為實話實說,隻會讓事情變得更糟,遊徼的家族在鄉裡算不上頂尖,卻也有不少兄弟在做小吏,到時候等待他是,可能就是無窮無盡的追告,和嚴刑拷掠了,黑夫可不想最後落得一個“賊殺人”,那他的秦吏生涯,可算徹底完了,除了亡命造反,别無他法。

  ……

  整個七月下旬,黑夫一直在家中養傷,湖陽亭的事務則交給求盜東門豹代為處理。

  而在縣城,這件事的風波仍未平息,此次抓捕影響很大,最後卻讓主犯逃脫,相關的官吏都少不了要受牽連。

  黑夫在家養傷的時候,縣城中,幾名縣中長吏,的确在進行劇烈的争議。

  與黑夫有怨的縣左尉,力主以渎職的名義,罷免黑夫的亭長之職!

  縣右尉則認為,黑夫隻是最後走失了主犯,但若沒有他在查案中多次建議,可能連從犯石,還有那些個楚國邦亡人都抓不住——因為被發覺得太早,鐘離眛的計策還是落空了,那些乘着夜色,朝雲夢澤出逃的楚國邦亡人,最後除了一人沒找到蹤迹外,其餘五人,全被抓了回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