利鹹冷笑道:“共敖,方才屯長不但向軍法官提議驗屍,證明了你清白,還阻止你口不擇言自己找死,可是救了你兩次!你呢?又是如何回報屯長的?”
共敖聽完後,呆愣半晌,他雖然性格傲嬌,自诩甚高,卻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。
得知真相後,方才的憤怒,立刻就化作了悔恨和愧疚,這個素來不喜屈膝的年輕人,竟是二話不說,立刻朝黑夫下跪,重重稽首道:“共敖從來不虧欠人任何事,但如今,已經欠了屯長兩條命!共敖銘記于心,必将還報!”
黑夫歎了口氣,将共敖扶了起來,共敖依然滿心愧疚,不敢擡頭看他,看樣子,這個屯裡最大的刺頭,經過這件事,總算是服氣了。
“我在方城縣背誦軍規軍法時,在最末尾,看到上面有這樣一段話,應該是國尉尉僚加上去的。”
黑夫看着自己的屬下們,滿面羞愧的共敖,值得信賴的季嬰,會察言觀色的利鹹,忠厚讷言的小陶,還有神神叨叨的蔔乘……
他緩緩說道:“使什伍如親戚,卒伯如朋友。如此方能止如堵牆,動如風雨,車不結轍,士不旋踵,此本戰之道!”
“國尉說的真好!我的願望,也如此言,同一個屯内,衆人能夠如親戚朋友,生死與共!隻有相互信賴,吾等才能在這場滅魏之戰中活下來,并多立功爵!”
“如親戚,如朋友,奉屯長之命,活下來,多立功爵!”
不管是誰,都齊聲應和起來,他們圍攏黑夫,如同衆星捧月,經過一場血戰後,衆人的關系,似乎比從前更加緊密了。
連孤傲的共敖,也因為這件事被納入了小集體裡,對自己唯馬首是瞻。
見衆人總算被捏成了一個整體,黑夫十分滿意,便笑道:“走罷,吾等去營中看看阿豹!”
“然也,讓二三子也看看他受傷的糗模樣!”季嬰開始起哄。
不曾想,還不等黑夫等人走到轅門,卻聽見一個聲音在喊他。
“黑夫屯長!”
黑夫等人一回頭,卻是方才檢驗屍體的那位和黑袍醫者,據季嬰說,此人叫陳無咎,是随軍的醫官,東門豹傷口,就是陳無咎處理的……
衆人面面相觑,黑夫更是心裡咯噔一下:“莫非是東門豹的傷情有反複?”
他立刻上前一步應道:“正是下吏,敢問陳醫師,公士東門豹傷勢如何了?”
“他無事,暫時沒有性命之憂,我找的是你!”
“找我?”黑夫一愣,心裡隐約猜出原因,嘴上卻故作疑惑:“不知有何事?”
陳無咎看了看季嬰:“我聽送他來的人說,那公士身上的傷口,是屯長處理的?”
“是我……”黑夫正要解釋,陳無咎得到答複後,卻面露喜色,急不可耐地拉着黑夫就走!
“是你就好!不必多言,你快随我來,将那幾處傷口的止血之法,再做一遍給我看!”
第0130章
軍醫
春秋戰國時代,列國軍隊裡,已經有了軍醫的雛形,在齊軍裡,便有“方士二人,主百藥,以治金瘡,以痊萬病”。秦國亦然,陳無咎便是這支部隊裡,掌管醫藥的專人,據說他是鹹陽人,說着一口濃重的關中口音,與楊熊的家族交情莫逆。
雖然陳無咎一直在催促黑夫,速速将為東門豹包紮的手法再演示給他看一遍,但黑夫卻沒有馬上應諾聽從。
他堅持要先看望一下東門豹。
陳無咎拗不過這個固執的屯長,隻得帶他前去。
東門豹躺在一個營帳中的榻上,這裡條件還算好,至少清掃幹淨,沒有污水橫流,沒有遍地是膿血和污物。但隻要仔細看看躺在這裡的傷病員,就不難發現,左右都是些百将、屯長,先登屯的屯長槐木也在此,但卻隻有東門豹一個什長……
普通士兵?一個沒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