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章(第4頁)

  張氏兄弟等的就是這句話。

  張負立刻摸着胡須,笑呵呵地說道:“說起我這族侄,真是非常人也,其嗜書如命,無所不觀,無所不通,乃是個博古通今的天才!”

  張博接話道:“我是看着他長大的,其三歲便會讀寫,五歲便知詩書,十歲遍讀家中所藏書籍,十二歲去向縣中儒者學習……到了十五歲時,自認為已經學遍魏國之書,便背着行囊,隻帶着一個仆從,前往楚國遊曆……”

  黑夫聽着這老哥倆在那唱雙簧,表情漸漸變得驚訝起來。

  “他前往楚國蘭陵,拜訪大儒荀子,成了荀子生前最後一名弟子!”

  “荀子逝後,他為其守喪三年,待歸來之後,又閉門三年,半步不出房門,将先前所學融會貫通……”

  “三年後,他突然出門了,徑自離家,到河邊洗浴沐發,站在水裡思索良久,而後便說,他本想讀盡六國之書,然韓國已滅,想必不久将來,六國之書籍典章,将盡歸于秦矣。于是便欲效仿先師足迹,西入秦國,以觀秦政。”

  “他入秦之後,便以其學識轟動鹹陽,被征召入禦史府為史,掌圖書典籍,據說頗受禦史大夫及廷尉信重……”

  說到這裡,在張氏兄弟以為,在知道自家深厚底蘊,還有人在鹹陽有人做官,本該越來越驚恐的小吏黑夫,卻越聽越興奮。

  最後,他竟情不自禁地拍案而起,隻恨雙方方言差距太大,無法直接追問,隻能讓仲鳴轉述道:“那位張氏君子,那位子瓠,他的名是什麼!?”

  張博與張負面面相觑,似乎沒達到自己期望的效果,但事到如今,二人隻能硬着頭皮吹到底。

  “其名,張蒼!”

第0139章

張蒼

  三月底的戶牖鄉,一片甯靜,這裡沒有大梁的水漫牆垣,也沒有陶丘的戰火連綿,反而有幾分亂世桃源的安甯。

  春耕已經結束,僥幸躲過戰争浩劫的百姓,蹲在田間地頭,看着青青的菽麥,露出了滿足的笑。大梁城下的水患,魏武卒與秦銳士的鏖戰,魏國的社稷存亡,與底層庶民并無太大關系。若非那些邑外的秦人打扮,口音太過特别,他們甚至都不知道本鄉已經易幟。

  張氏宴請黑夫的次日,幾輛牛車從戶牖鄉邑的張宅出發,緩緩駛向秦軍駐防營地。而押送這幾輛車的,正是張負之子,四十歲的張仲。

  在大聲叫門道明來意後,營門緩緩打開了,一隊兵卒列隊而出,看到他們的步伐和甲、劍,張仲就想起了昨日那淩厲霸道的劍舞,不免有些頭皮發麻。

  好在黑夫沒讓他久等,很快就和仲鳴走了出來,朝張仲拱手笑道:“不知何事,竟勞煩張仲至此。”

  他的目光瞥向了張仲身後的幾輛牛車,問道:“這是……”

  張仲雖然年齡是黑夫的兩倍,卻不得不朝這位秦吏作揖道:

  “遊徼奉命入駐本鄉,維護一地安定,杜絕亂兵盜賊入境。然聽聞營中隻有先前留下的十餘石米糧,啬夫、三老唯恐不足兵士食用,便令我取家中百五十石粟米、三十石刍稿來此,奉給遊徼,以供駐防期間取用……”

  “足食,則足兵,如此,可算解了本吏燃眉之急,我改日再當面謝過啬夫、三老。”

  既然張博終于在張負的勸誡下,學會前倨後恭了,黑夫也伸手不打笑臉人,将張仲扶起來,客套了一番。

  黑夫沒說謊,張氏的确為他解決了大麻煩,這五十多人吃穿嚼用,一個月起碼要七八十石,而營中糧食眼看就要見底了。

  因為戰争的緣故,魏地糧價飛漲,在戰區已經達到了米石千錢,即便是沒有戰亂的陽武縣,由于夏收未至,即便是陳米,也達到了米石數百錢的高價。而且魏秦貨币不一樣,靠軍官自己買是不可能填上這個大窟窿的,隻能仰仗本地鄉豪資給。

  所以黑夫還是誠心感謝的。

  不過等他讓利鹹帶着兵卒,将張氏給的糧食草料搬下來,運到倉中後,利鹹又過來悄悄告訴黑夫:“遊徼,我粗略算了算,這些糧食草料根本沒有張仲所說的數量!”

  黑夫先是皺眉,但随即想到,張氏大頭都出了,不至于在這方面耍小花招,看張仲談吐得體,面相還算老實,也不是那種薅自家羊毛的人。

  這其中的緣由,他略一想就明白了。

  “差點忘了,魏國的石,和秦國的石,不一樣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