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任丈夫是本鄉的鄉黨,本來身體好好的,張氏女孫嫁過去一年,他就得痨病死了。
到這時候,張氏女孫已經沒法嫁好人家了,于是張負隻能給她找個了商賈,指望賤嫁或許能好些,豈料……
“她嫁過去才五個月,那商賈啊,就在外出行商的時候,遇到了盜匪,貨物被劫,人也被殺了。”
黑夫微微搖頭,魏地儒風盛行,但儒生雖然好繁瑣禮節,卻沒有過度束縛婦女。女子離婚再嫁是常态,根本不會被輿論譴責。但這張氏女孫,四嫁而夫辄死,已經到了人莫敢娶的程度。
可她也才二十歲,大好年華,總不能一直單着吧,于是張負便給她找了個贅婿……
贅婿不僅在秦國是低賤的代名詞,在魏國也如此,是明确規定不得立戶的人,碰上適戍這種艱苦的苦役,就要優先招呼他們。
好在這贅婿有張氏庇護,沒有卷入秦魏大戰,可天有不測風雲,昨日他下田幹活,卻被草叢裡一條毒蛇咬了,等送回來,腿腫得不行,人也沒了氣息,今日西張宅邸裡,正辦喪事呢……
仲鳴說完後,衆人皆唏噓不已,大多是覺得那五個男子真是倒黴到家,怎麼找個這樣一個女子?
“這一定是娶妻的日子不對。”唯獨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蔔乘認為,是因為那些人沒選準日子。
接着,蔔乘便濤濤不絕地對黑夫等人科普起《日書》裡的娶嫁禁忌來。
“戊申、己酉這兩日成婚不吉利,你問我為何?因為傳說牽牛宿迎娶織女宿,就是在這日,結果卻三次都未能娶成,那張氏女孫的第一位夫,恐怕就是挑了這麼個日子。”
蔔乘還說,除了看日子外,結婚後兩口子過不過得下去,還得算星座……額,星宿?
“角宿”這天娶進門的老婆,妻妒,天天盯着你,與其他女人說句話都不行。
“心宿”這天娶進門的老婆,妻悍,一言不合就打得你鼻青臉腫!
“箕宿”這天娶進門的老婆,妻多舌,這長舌婦會天天唠叨東家長,西家短,因為言語惹是生非。
“虛宿”這天娶進門的老婆,根本娶不着,因為她肯定會逃婚!
衆人聽得很認真,看黃曆瞧日子這東西,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,畢竟婚姻是終身大事,沒挑好月份日子,自己沒事,父母心裡也總會膈應。
已經定親,回去以後就要娶妻的季嬰更是關切地問道:“且慢,聽你的意思,好似天天都不吉利,那可有吉利的時候?”
蔔乘得意洋洋地說道:“還未成婚的二三子且記好了,畢宿日,便是上好的日子,這天娶妻,必二妻!不但有一妻,還會捎帶一陪嫁的妾!”
黑夫哭笑不得,這是想買一贈一想瘋了吧,季嬰倒是喜笑顔開,說回去以後一定要找蔔乘幫自己定日子……
被蔔乘這麼一摻和,樓不知歪到哪裡去了,唯獨利鹹還在那感慨,說這張負女孫,一個克夫命是逃不掉,以後恐怕沒人敢娶她了。
季嬰颔首:“除非是低賤的隸臣。”
利鹹則道:“遊徼,張負是三老,過去半個月沒少調解吾等與本地鄉豪的關系,他死了孫婿,是否要去吊問一番?”
黑夫立刻拍着大腿,誇獎利鹹道:“還是你心細。”于是就讓利鹹和季嬰帶着點錢帛,代表自己去西張宅邸吊喪。
等二人走了以後,東門豹還在那追問仲鳴:“第一件事你倒是說了,第二件呢?”
黑夫徑自坐下,接過蔔乘遞過來的陶碗,一邊喝着裡面的溫開水,一邊漫不經心地聽着。
仲鳴已經把最八卦的“一女克五夫”講完了,再說第二件,就有些意興闌珊,隻是淡淡地說道:“第二件,便是邑中庫上裡的陳伯休妻了。”
“陳伯是誰?”
“庫上裡一普通庶民。”
東門豹頓時沒了興趣:“不就是庶民休妻麼,我在安陸縣也時常見到,有甚麼稀奇的。”
仲鳴笑道:“不止如此,陳伯休妻之後,便有些風言風語傳出來,說陳伯之所以棄妻,是因為其弟陳平欲對伯嫂行不軌事,陳伯無奈之下才讓她回家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