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章(第10頁)

  唐厲重新塑造了安陵君,讓他變成了一個魏國人渴望已久的賢明君侯……

  接着,在唐厲筆下,已經死去的曾祖父唐雎,複活登場了。

  “唐雎對曰:安陵君受地于先王而守之,雖千裡不敢易也,豈直五百裡哉?”

  唐厲含着淚,仿佛真的看到曾祖父依然坐在面前,對他講述短長之術。他讓自己筆下的祖父,在秦王利誘時,說出了往日他常對唐厲說的那句話。

  祖宗之地,不敢棄也!

  這與視祖宗之地不甚惜,舉予與秦的曆代魏王,形成了鮮明對比。

  寫到這,他卡了殼,但咬着筆杆想了想後,再翻了翻《張子》《蘇子》裡一些段落後,唐厲眼前一亮,手中的筆越來越快,一段驚心動魄的沖突在竹簡上赫然出現。

  秦王霸道,想要将世上任何一塊土地都奪到手,既然來軟的不行,就想來硬的!

  他狂妄地稱自己為天子,還說天子之怒是“伏屍百萬,流血千裡”,試圖恐吓唐雎!

  然而,九十歲的唐雎見慣了世面,哪裡會懼他,他反問道:“大王嘗聞布衣之怒乎?”

  唐厲筆下,天生長了一副反派暴發戶嘴臉的秦王政不屑地揮揮手說:“布衣之怒,亦免冠徒跣,以頭搶地耳……”

  真正的高潮到了,唐厲一邊咬着指甲,一邊提筆寫下唐雎的回答:“此庸夫之怒也,非士之怒也……”

  那麼,什麼才是士之怒呢?

  那些曆史上不畏強暴的俠士刺客形象,浮現在唐厲眼前。

  專諸之刺王僚也,彗星襲月;聶政之刺韓傀也,白虹貫日;要離之刺慶忌也,倉鷹擊于殿上!

  在唐厲看來,時代需要這樣的孤膽英雄,在軍隊國力無法與秦抗衡時,憑借一己之力,殺了那貪得無厭的秦王,掏出他的虎狼之心!

  第一個荊轲倒下了,但肯定會有第二個,第三個荊轲!

  寫到這,唐厲已經完全沉醉了,為了自己想要的劇情,他也不顧事實和邏輯,便直接讓唐雎挺劍而起!

  “若士必怒,伏屍二人,流血五步,天下缟素,今日是也!”

  什麼?面見秦王不能帶劍?沒關系,唐雎的這把“劍”不是藏匿而來,也不是操持而入,更不是取之于人,乃是人們同情弱小的心靈之劍,是從天而降的一把正義之劍!

  “壯哉!”

  他哈哈大笑起來,仿佛真的看到,自己的曾祖父雖白發蒼蒼,但身上卻散發着布衣之士的英雄氣概,吓得那秦王政色撓,長跪道歉……

  亡國之人唐厲,在這卷竹簡上,靠着自己的筆,為魏國人赢得了現實裡無法獲得的勝利。

  “哈哈哈哈,痛快,痛快!虎狼之心的秦王,也會被曾祖父逼得如此狼狽!”

  但是他的笑聲卻越來越小,越來越難聽,最後變成了嚎嚎大哭。

  唐厲難道不知道,這都是假的麼?

  祖宗之地,早就被魏王一塊塊割出去了。他的曾祖父,這一生從來沒有見過秦王政。安陵君也早就投降了,更沒有什麼布衣之士拔劍逼王……

  編的,統統都是他編的!

  面對曾祖父的離去,面對亡國之痛,面對這一片狼藉的大梁城,面對這殘酷刺骨的現實,唐厲隻能以誇張渲染的故事,敷張揚厲的筆墨來安慰自己。

  “有什麼用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