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王政二十三年,正月(十月)初十,李信率軍離開平輿。
十月十三日清晨,經過數日行軍,李信前鋒已抵達平輿東面兩百裡外的寝丘……
仿佛昊天也在暗助秦軍,是日,一場大霧彌漫了整個寝丘。
……
寝丘隻是個小邑,牆高不過丈餘,當年楚昭王曾封孫叔敖子于此,迄今為止,依然還有孫叔敖的後代,在這裡做小封此地雖然城池不高,人口不多,卻是從新蔡北上項城的必經之路,一支從新蔡出發的萬餘楚軍正途徑此地,駐紮在邑外,讓寝公孫奉供給營地和食物。
因為李信破平輿并向東進發的速度太快,這支幾天前就從新蔡北上的部隊并不知道,在自己的西邊,借着濃濃的冬日晨霧,一支秦軍車騎已經慢慢逼近……
“嗚嗚嗚嗚嗚!”
寝公孫奉,作為孫叔敖的不知多少代玄孫,他們家族已經在這裡繁衍了三百多年。直到這個清晨,本以為能夠與楚同休的封君生活,卻被外面震耳欲聾的号角金鼓聲驚醒了!
孫奉匆匆掀開被褥,扔下嬌妻,從榻上爬起來,他跑出門外,上到城頭,才發現外面新蔡楚軍已經亂成一團,集合的鼓點響徹全邑。
“出了何事?”孫奉拉住一個邊跑邊往帶鈎上挂劍的軍吏問道。
“是秦軍!”軍吏臉色蒼白,與他那染成赤紅的楚式甲胄形成了鮮明對比。
孫奉呆愣:“哪來的秦軍?秦軍不是在項城麼?”
項城離寝丘一百多裡,所以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安全的。
“有一支車騎已到兩裡外!定是乘着夜色濃霧逼近的。”
軍吏顧不得多說,匆匆跑開,去呼喊下屬準備禦敵,他隻知道,秦軍的車騎前鋒已經近在咫尺,利用晨霧來到跟前,全軍成戰鬥陣形,随時可能發動進攻。
孫奉有些失神地站在牆垣上,他看向城下,楚軍營地裡一片慌亂,兵卒們在黎明前的寒氣裡跌跌撞撞,有的人在忙着熄滅營火,幾個光着膀子來不及穿衣服的武車士則在給戎車套上戰馬。
他又朝遠處眺望,視野之内,依然滿是蒼白的迷霧,什麼都看不清楚,秦軍在哪?
“咚咚咚咚!”
鼓點再度敲響,這一次更加急促,而且是從外面傳來的敵軍進攻戰鼓!楚營内,敏感的馬兒仿佛感受到了濃霧對面的殺氣,發出了嘶鳴,骖馬與服馬各跑一頭,撇下戰車,在營地裡亂闖。車兵根本來不及出陣,隻有徒卒手持戈矛,匆匆出營門迎敵……
但還不等他們排好隊列,便有疾馳而來的戰車撕開了濃霧,突然出現在百步之内!
百步距離,奔馳的戰車瞬息便至,禦者不斷抽打馬匹,車右手上尖銳的夷矛滿是寒意。
在這個距離,戎車是無可阻擋的,一下子就擊潰了楚軍徒卒單薄的防線……
孫奉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數千匆匆出營的楚卒,在那三百戎車的沖擊下徹底潰散,有如被鐵錘敲打的陶罐,支離破碎,又被迅速逼近的秦國騎兵開弓射死。
緊随其後的,是從濃霧裡漫山遍野地冒出來的秦軍步卒,他們躲在盾牌和長矛構成的壁壘之後,整齊劃一地邁步前進,将寝丘城下的楚國營壘徹底碾平……
當太陽升起,霧氣消散時,戰鬥也已經接近尾聲,楚軍被打得狼狽潰散,到處都是追殺他們的秦人。
看着這一幕,寒意和恐懼潛進孫奉的皮膚之下,令他雙手抽搐,幾乎在城牆上站立不穩。
他隻記得,在他雙腿酸軟倒下前,看到一面寫着“蒙”字的虎熊大旗,緩緩向寝丘行來。
……
三日後,十月十六,寝丘以東百五十裡的颍水東岸,作為楚國第二道防線的钜陽城,接到了殘兵的回報。
“秦将蒙恬攻寝,大破我軍!”
随着潰兵和軍情來到的,還有在颍水邊飲馬的秦軍前鋒踵軍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