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章(第5頁)

  楚與秦的仇恨,從楚懷王被騙入秦死于異國便開始了,這之後數十年間,雙方的新仇舊恨不斷積累,所以六國之中,要論對秦國最不認同,抵抗最激烈者,莫過于楚。

  周文自己就是一個最典型的例子。

  他祖上本是南郡江陵人,做着郢都小吏,到他祖父時,白起攻破鄢城,周氏不得已,隻能随楚王東逃,舉族離開了世代生活的郢都。

  三闾大夫屈原就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幕,寫下了《哀郢》,可謂是他們這些遷離楚人的心聲。

  “皇天之不純命兮,何百姓之震愆?

  民離散而相失兮,方仲春而東遷。

  去故鄉而就遠兮,遵江夏以流亡……”

  那場慘敗和遷徙,給楚人留下了深刻的記憶。

  如果說這之前,楚國因為政務腐敗、谄媚滿朝,使得百姓心離,不願用命作戰,是“國不知有其民,民亦不知有其國”的話。那麼經過東遷的累累傷痕後,楚國的貴族、平民都開始痛恨秦國,呼籲主戰的力量不斷擡頭。

  可惜曆代楚王一直都畏秦如虎,他們從郢都遷到陳地,又從陳地遷到钜陽,最後到了淮南壽春。五十年來,三代楚人,三次畏秦遷都,楚王樂此不疲,可楚人已經筋疲力盡,連周文也被迫在去年離開了家鄉陳郢,流落淮南。

  他們沒有辦法想象,這場戰争若是再輸了,自己還能遷徙到哪?

  江東?吳越?

  至少在周文看來,他已經不想再狼狽而逃了,他們在上柱國項燕的号召下,決定留下來戰鬥,保衛自己的裡闾。

  如此想着,周文已經走入了城内的軍議營帳,将軍每天都要聽取他們這些“視日”來禀報敵情,再做出第二天的防務布置。

  周文手持木牍步入廳堂時,左右兩邊,已經坐着不少楚國的将領,都在交頭接耳地議論,重點在于那些順着颍水南下的秦軍船隻,看上去載滿了糧食,莫不是有秦軍已經深入到下遊了?

  周文趨行走近,恭恭敬敬地對坐于正中的主将下拜頓首。

  “項将軍,視日周文,前來禀報敵情!”

  “說罷。”

  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,可那張映照在燈光下的臉,卻格外年輕,是個三十左右的壯年将領,須發黝黑,身材魁梧,哪裡是鬓角斑白的老将項燕?

  雖然他看上去,的确像是項燕年輕時候模樣……

  城内的“項将軍”,并非項燕,而是項燕的長子,項榮!

  秦軍大營裡,李信的帥旗高高懸起,龍旗羽葆。

  項城城頭,項燕的高牙大纛也旗幟招展,好不威風。

  兩旗相互對峙,給對方都造成一種“敵軍主帥在此”的假象。

  可棋盤之上,九宮内的黑紅将帥,早已不見了蹤迹……

第0178章

項燕

  十月二十七日,楚國淮北,一座光秃秃的小丘陵上,各類将帥旗幟立于此處,仿佛一夜之間長出了無數株樹。

  其中最高大的樹木,毫無疑問,是那面寫着“項”字的上柱國大旗,旗幟後還亮出了潛藏多日的主帥大纛,好讓所有與秦軍激戰的楚國将士都能看到,他們的主将,在此!

  項燕将這座小丘陵當成了指揮所,四周滿是蓄勢待發的預備隊,一半是短兵親衛,一半是車騎部隊。

  項燕年歲五十有餘,卻越發老當益壯,生活習慣上一直保持着軍人的風姿,仍然腰闆筆直,聲如洪鐘,深受楚軍将士愛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