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章(第1頁)

  “都怪那個叫鐘離眛的小騎吏!”

  事情,還得從三天前說起。景駒乃景氏子弟,這個家族源于楚平王,因為楚平王完整的谥号應是“楚景平王”,其中一位公子便以此為氏,繁衍三百年後,已經開枝散葉,成了楚國三大公族之一。

  所以景駒雖才二十出頭年紀,卻已經是一位率長,跟着大軍北上與項榮彙合,圍困上蔡。

  不料就在他們行進到汝水邊上時,一個叫鐘離眛的斥候騎吏卻疾馳而返,身上中了一箭,馬屁股上亦有兩箭。鐘離眛回到大軍處時已将近暈厥,但還是拼着最後一絲清醒,将見到的告訴了将軍。

  與此同時,他們這支五千人的軍隊也接到了項榮派人送來的消息,說東北面一百裡外的鲖陽邑,有一支漏網的秦國殘兵,或在向汝水方向逃竄,若是發覺,便順便将其消滅……

  兩相一對比,這不就是鐘離眛瞧見的那支,僞裝成楚人的秦軍麼!

  将軍對此很重視,于是就點了景駒的名,讓他帶着千餘人,前去追擊那支秦軍……

  于是景駒就這麼被打發來了汝西。

  鐘離眛受了重傷,被扔在車輿上載着不知生死,景駒他們便由另一個逃回來的斥候帶路,趕到那個小渡口時,發現秦人已完全渡了過去,還順手把渡口連帶船隻統統燒了……

  燒了一個也就罷了,景駒帶着人,繼續沿汝水東岸向北進發,希望趕到下一個渡口。結果才發覺,接下來的兩個渡口,皆被秦人燒毀!

  景駒也不敢泅渡,生怕被這支秦軍來個半渡而擊,他們隻能又走了一天,直到次日中午,往對岸派了斥候,确定秦軍的确不在,才找了幾條船,花了好幾個時辰,将一千人慢慢渡了過去。

  至此,景駒的部隊已經落後了秦人大半天路程。

  到了十一月初八入夜時分,來到陽安鄉時,景駒又得知了秦人今早冒充楚師,詐開邑門之事……

  陽安鄉隻是一個戶數不到五百的小邑,景駒來到時,卻不見邑主迎接,隻剩下幾個當地的年長父老向他哭訴秦人的“暴行”。

  “秦寇由一個黑臉男子統帥,他們自稱是胡縣鬥公的族兵,但剛進邑門,就兇相畢露,将邑主大夫擒拿。接着尋醫覓藥,給那些臭烘烘的傷卒使用。然後就強占了邑主府,請一個車輿上病怏怏的男子入内,勒令邑人燒水、殺狗、殺雞、造飯。飽食一頓後,眼看天色不早,又搶了不少糧食扛在肩上,順便将邑主大夫也一并擄走了……”

  當地父老山羊胡子一抖一抖,顯然是被吓得不輕,雖然郎陵縣與秦國緊鄰,但因為這裡不是交通要道,過去兩國開戰,秦人對此地興趣不大,沒有太多兵卒過境。

  “走了幾個時辰了?”

  “三個時辰前離開的。”

  聽完之後,景駒做出了判斷。

  “秦人從鲖陽帶出來的糧食多半是吃完了,所以才要冒險來詐開這座小邑,就地補充,也順便休憩一番,如今他們就在半日的行程之外。”

  這時候,一個手下湊過來道:“聽騎吏鐘離眛說,秦人帶了不少傷卒,而車輿因時間倉促,盡數抛棄在汝水東岸了,帶着如此多的傷員,定然行走不快。此外,彼輩在楚地行軍,連夜逃竄,上百裡不頓舍,定然疲倦至極,饑腸辘辘,若是疾行追擊,景公定能将其擊潰!”

  那個手下還沒說完,就被景駒不耐煩地趕走了,他可是聽說了,與自己相熟的胡公鬥然,就帶着兩千人,在鲖陽被這一千不到的秦軍大敗,自己還做了俘虜,景駒可不想步他後塵。

  赢了還好說,輸了的話,不但給家族丢臉,說不定還要迫于壓力自殺……何苦來哉?

  謹慎小心一點沒有壞事,景駒不求有功,但求無過。

  他還一本正經地說道:“将軍也說了,驅逐這支秦寇出境,不要讓他們影響大軍圍攻上蔡即可,這才是首要大事!”

  于是,他們就索性在這座小邑休憩下了,讓當地父老再度燒水、殺狗、殺雞、造飯,将秦寇幹過的事又做了一遍。

  直到休憩一夜後,景駒才剔着牙,拍着飽飽的肚子帶着兵卒離開了這個倒黴的小邑,繼續不緊不慢地“追擊”秦軍,可在旁人看來,已與護送無異。

  在景駒看來,戰争已經告一段落了,楚國也沒了亡國之危,各大家族可以照舊統治領地民衆,就沒必要像項燕老将軍那樣拼命了。

  雖然走的不緊不慢,但到了十一月初九,景駒安排在前方的車騎,還是追上了秦人的尾巴。

  得知消息的景駒乘輕車來到灈(zhuó)水南岸時,便看到,那些穿着楚軍裝束,打着楚軍旗号的秦人,已經全部渡過了這條寬不過十丈的水流,走出老遠了。

  這條河相當于秦楚兩國的分界線,至今依然,過了河,就是歸屬秦國的吳房、灈陽兩城了,秦楚兩國已經再度在上蔡、陽城一線對峙,這兩處恐怕也駐紮着不少兵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