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以十萬之師,與楚軍在上蔡、陽城對峙了一年,沒有讓楚人繼續擴大戰果,等到了王翦領大軍前來。
所以,王、蒙二人的關系是微妙的,蒙武既是晚輩,是下屬,卻也是競争者,更是秦王安排在前線,制衡王翦的後手……
然而,二人都是戰場官場裡浸淫數十年的老油子了,竟好似關系親密的老友,一路上歡聲笑語不絕于耳。
王翦此番巡營,按照慣例,仍讓庖廚給士卒們加餐,讓他們吃上一口肉,善其飲食,并深入其兵營撫恤攀談,親與士卒同食。
雖然軍吏待他恭恭敬敬不冷不熱,但兵卒卻極其崇拜這位老将軍,王翦每入一營,都會引發巨大的歡呼。
并且,每到一處,王翦都會問當地的裨将、都尉一個問題。
“軍中戲乎?”
蒙武一愣,而後應道:“近來倒是常見士卒們在營中遊戲,多為投石超距,不過……”
王翦擡起頭:“不過什麼?”
“不過我聽說,奉命駐守上蔡糧倉的南郡兵卻頗為不同,各營都喜歡玩一種新遊戲,叫足球!”
……
PS:《史記·項羽本紀》曰:“章邯令王離、涉間圍巨鹿,章邯軍其南,築甬道而輸之粟。”《集解》引應劭曰:“恐敵抄辎重,故築牆垣如街巷也。”
第0263章
這不是足球……
一月下旬,上蔡東郊,原本是李斯父子以黃犬追逐狡兔的荒地草坪,今歲卻憑空出現了一座座住滿人的營壘,其間少許還留有綠地的地方,如今也被人山人海的秦卒包圍。
他們站在一圈土垣上,目不轉睛地看着這片被劃成矩形草地上的激烈對抗。
随着客串裁判的軍法吏一聲銅哨音響起,利鹹身穿黑衣,披挂黑色的革甲,将胸、背和大腿手臂都嚴嚴實實地保護着,頭上還戴皮胄。他深深吸了口氣,後退數步助跑,猛地飛起一腳,把豬尿泡外裹着牛皮革,又以羽毛稻草充實的皮球高高踢飛!
皮球飛出了十多步遠,越過了他那些同樣披甲戴胄,五人成行的同伴頭頂,最終落到了這片矩形草地右半邊,一群着赤甲的秦卒處……
身材高大的擎旗兵牡早就盯着那球了,此刻便猛地躍起,将手一把抱在懷中!然後就開始大步向前奔跑,腳步像犀牛般沉重,但他剛剛越過黑炭粉劃出的中線,就被早已嚴陣以待的五名黑甲秦卒一擁而上,齊齊撞來,試圖将他撲翻在地!
然而牡個高體壯,竟在數人拉拽推擋下,依然向前邁了幾步,直到被人壓倒在地前,他還一甩手臂,将皮球重重抛了出去,正好被從草坪邊飛快向前奔跑的東門豹擡手接住——他正是這支赤甲隊伍的頭領!
東門豹像一頭疾馳的豹子般,在草地上穿行,在利鹹指揮下,試圖來拉拽推擋他的黑甲秦卒,卻統統被掩護東門豹的赤甲兵卒撲翻,就連最後的利鹹,也被這厮撞得七葷八素,倒在地上。最終,東門豹成功跑到了底線,将手裡的球扔進了球門裡,球入門框,被後面的漁網兜住……
一聲銅哨再次響起,圍觀的秦兵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歡呼,東門豹也像個戰場上的英雄般朝衆人得意洋洋地炫耀……
在土垣上就坐的章邯看到這一幕,雖然不太看得懂,卻也被氣氛感染,哈哈大笑起來,但又轉過頭大聲對黑夫道:“率長,我仍有一事不解,不是叫足球麼?為何場上兵卒,都是用手?”
“最開始發球時,不是用足了麼?叫足球也未嘗不可……”
黑夫強詞奪理,可事實卻很無奈,因為眼前這遊戲,的确不能叫做足球了,反倒像足球的場地和橄榄球規則、玩法的混合。
一開始,他倒是想以蹴鞠用的“鞠”,教衆人踢足球來着,好歹比整日無所事事強,也比投石超矩,掰手腕投壺要有趣。
可衆人就像是從來沒見過足球,也不清楚規則的小孩子,剛開踢不久就亂套了。不但肢體沖撞頻繁,你推我攮造成混亂,還經常有人下意識地用手接球,東門豹這厮更是玩的興起,腳踢不過瘾,竟直接将球抄到手裡,連人帶球地跳到了當做球門的漁網裡,然後像個傻子一樣哈哈大笑,說許久沒這麼痛快了……
看着這一幕,黑夫便靈機一動,将這遊戲的規則、玩法都改成了四不像:
雙方以十人對抗,比賽可以手腳并用,采用回合進攻制,防守方将球踢向進攻方,進攻方接住球後将盡量向前推進,可以抱着球狂奔,也可以向前抛擲傳球,直到被防守方阻截按倒。進攻方再從球被阻截處開始一輪進攻,一共有三次機會,直到将進攻次數耗盡,亦或是将球送達底線、扔進球門為止。
于是,便有了章邯眼中,一群秦卒猶如打仗上陣般,将厚重的甲胄穿戴在身上,或五五成行防禦對手,或抱着球發瘋般狂奔,一群秦軍大漢在各自“什長”的指揮下,阻攔、推擋,尋找機會突破!
最常見的一幕是,他們相互之間以強烈的身體沖撞,發出嘩啦啦的甲胄摩擦聲,或者如豹子擒羊般,将對方整個放倒在地,壓在身下,汗水揮灑,泥土草皮亂飛,而圍觀的衆人也看得熱血沸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