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始至終沒有掉隊,一直作為踵軍前鋒走在最前面的,唯獨南郡兵,這讓蒙武刮目相看,因為南郡兵在上一次戰争裡,還被他兒子蒙恬當做雜牌軍來做些誘敵、守城之類的事,如今才過去一年,為何就變得這麼精銳起來?
李由這一年裡訓練有方是其一,南郡兵普遍都裝備了“綁腿”是其二,那些不習慣綁腿的南陽兵捶着酸腿哀嚎不已時,南郡兵挑完腳闆底的水泡,稍微休息便可以繼續上路了。
就是在臨時紮營處,蒙武也得知了前方的戰況:王翦将軍派人傳話,說楚軍昨夜不斷騷擾秦營,必是想在今日決戰,讓蒙武争取今日抵達蕲城西南十裡處的戰場!
急行軍三十裡奔襲并非難事,但他們才剛剛收拾好,斥候又來報,一支兩萬人的楚軍,也已脫離了項燕軍,進逼到了十裡開外,列好陣勢,攔在了秦軍的必經之路上……
“項燕果然是要在今日決戰。”
蒙武大笑,半年苦待,半月追擊,終于要在此時分個勝負!
據他所知,王翦所率的秦中軍,與被項燕一直避戰帶着的楚軍,數量相差無幾,而楚軍危亡哀兵而戰,秦軍不一定能占到太多便宜。
所以這場仗的勝負,便是由秦軍的北、南兩軍偏師何時抵達戰場決定的!
若那支打着“景”字的楚軍攔住蒙武,而北軍也要數日之後才能抵達,那王翦縱然是勝,也隻是慘勝。若蒙武迅速擊潰眼前這支楚軍抵達戰場,與王翦一前一後夾擊楚軍,那這一戰,很可能是秦楚最後一戰!
想到這裡,蒙武有些意氣風發,正要下令手頭已至的三萬多人前驅擊敵,他的一位幕僚卻勸他道:“将軍,眼下正是力壓王翦一頭的好機會!”
“此言何意?”
蒙武眯起了眼睛,看着這位從他父親起,就在侍奉蒙氏的齊人幕僚。
幕僚道:“将軍昨日五十裡趨行,眼下才至營中三萬,南陽兵三萬還要半個時辰後方能抵達,将軍不如藉此為借口,與楚軍緩緩對峙。待南陽兵至後,再将楚軍全殲,如此能多得斬首。同時觀察蕲城态勢,待到秦楚兩軍皆疲時再加入戰場,如此的話,王翦死傷頗多,全靠了将軍才一舉扭轉戰局。王翦戰前索要六十萬大軍,半年無功,如今又多死傷,定失王心……”
“這就是你的妙計?”
蒙武冷冷地看着這幕僚,說道:“你以為蒙武是為私忘公之人?倘若因我遲去一個時辰,緻使秦軍敗退,或者讓項燕再逃,錯失了全殲楚軍,一舉滅楚的機會,那該如何是好?如此延誤軍機,大王知道了,又會如何看待蒙氏?”
長子蒙恬因為上一場戰争的緣故,已經被秦王逐去了上郡邊地帶兵,蒙武忍着舊傷口的疼痛再赴戰場,就是想要為蒙氏再赢得一個機會。
但絕不是以這種方式來獲得。
“伊阙之戰,武安君以十萬對韓魏二十四萬聯軍,韓将暴鸢、魏将公孫喜都覺得此戰必勝,都想保存實力,讓對方和秦軍消耗,于是相互觀望,誰都不願先出擊,結果被武安君各個擊破,落了個全軍覆沒。”
“你如今,是想讓我做暴鸢、公孫喜麼?”
将這短視的幕僚斥退後,蒙武的腦子裡也有了一個清晰的應對之策。
“傳我将令!”
他飛快在木簡上書寫命令,蓋上了自己的印章,下令道:“令南陽兵三萬人,加快速度來與我彙合,随我一同擊敗眼前這支楚軍。”
“而南郡兵李由部,在我親率兵卒與楚軍纏鬥時,便可整裝出發,從西面繞開景氏防線,直趨戰場!馳援王将軍!”
讓南郡兵負責馳援,不僅是因為他們都裝備了綁腿,腳程很快,還因為有一筆恩怨,蒙武想要勾銷掉。
“上一場仗,我兒蒙恬讓李由斷後,結果讓李斯父子頗為诟病,大王為安撫李斯,将我兒貶到上郡不再述用,如今我送李由一份功勞,或能讓蒙、李兩家,盡釋前嫌……”
……
秦南軍營地西北角,在得到了蒙武的命令後,李由大喜過望之餘,也像蒙武一樣,在選擇自己的先鋒官,因為連日陰雨,這一帶又多溪流的緣故,所以南郡兵的百乘戰車,速度恐怕也快不起來,應對這種複雜的地面狀況,還是得靠步兵。
“孟嘉!”
鄀縣縣尉,率長孟嘉出列,卻聽李由問道:“此去戰場三十裡路,鄀縣兵要走多久?”
孟嘉一猶豫道:“兩……兩個時辰……”這已經是比一般行軍快一倍的速度了。
但李由卻很不滿意:“如今莫時将盡,你要走兩個時辰,下市(15點到17點)才能抵達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