……
辦完這件事後,已是七月下旬,李由下達了命令,讓衆率長帶兵回歸各縣,讓衆人帶着戰利品返回家裡,參加秋收。同時讓傷病人員退伍,并挑選新兵補充進來……
所以,黑夫他們隻在家裡呆了月餘時間,才把糧食舂好裝倉,十月初時,李由便親帥萬餘大軍,先抵達安陸與黑夫彙合,一行人又東進至邾城,準備渡江進攻依然插着楚國旗幟的鄂城……
鄂城,也就是後世的湖北鄂州一帶,乃是楚國江南地區最大最古老的城市了,虞夏的三苗便在此建立部落,殷時,這裡建立了一個鄂國,開發銅綠山豐富的銅礦,也富絕一時。
後來,楚國征服了這裡,建立了更大的城邑,數百年間,陸續封了許多位“鄂君”統治這裡,眼下楚國雖滅,但鄂君卻依然堅守着自己的堡壘,拒不歸降。
“鄂地乃大江沖要,左彭蠡,右洞庭,扼束江、漢,襟帶吳、楚,東南蔽九江、江東,表裡捍蔽,最為強固,若不奪取鄂地,則巴蜀南郡糧船舟師,便無法順利東下至江東,接應王老将軍。”
李由奉命進攻鄂地,不僅是要收江南地,也是為了呼應王翦在東方的軍事行動。黑夫他們回歸南郡時,王翦、蒙武也再度向淮南英、六、淮陰、居巢等地發動總攻,殺死了項榮,楚王熊啟隻帶着三千人逃到江東。
但楚國舟師實力未損,依然集結在江東水面上,試圖阻止秦軍渡江,于是便需要巴蜀南郡的秦國水師出馬了……
而鄂君的戰船,就成了水師東進前的一道開胃菜。
眼下,在岸邊等待的秦軍,都不約而同望向江心,在那兒,一場水戰正接近尾聲……
鄂君雖然仍保持着“五十舿”,也就是一百五十艘戰船的水上力量,但比起秦國花了十年時間,在巴蜀南郡打造的“樓船之師”,依然略顯弱小。此時此刻,鄂君的戰船已漸漸敗下陣來。
“楚人敗了。”
伸手一感覺,發現有風從西北往東南刮,黑夫更是露出了笑。
目光所及處,秦軍有數艘龐大的樓船,高達三層,配上寬闊堅固的船身,飄浮在江面之上便如同一個龐大的水上堡壘,威風凜凜。船樓的各層各有用處,或是藏兵之地,或是箭矢之庫,或是劃槳之所,所分甚細。而這艘龐然大物的作戰方式便是箭樓,上面滿是持弓弩的兵卒,強弓勁弩配合着船樓高大的身軀,讓秦國的樓船之士能居高淩下,對着鄂君的小艨艟發射箭矢,殺得他們毫無還手之力。
除了樓船如林般聳立的牆橹帆幔外,秦軍水師還有一座接着一座的各式戰船,大翼、小翼、艨艟等,這是秦王命令郡守騰在江陵花了數年時間修造的,前年夷道之變,秦軍正是靠了它們,才迅速渡江抵達潺陵。
一君之力,終究無法與一國相比,眼看鄂君僅剩的數十艘殘兵敗卒脫離了混亂的戰場,乘着風向和水流往下遊逃去,秦軍也沒有深追,舟師開始打掃戰場,而一艘最高大的樓船旗艦則緩緩朝邾城港口靠來……
李由帶着黑夫等軍吏上前,對樓船上下來的大胡子中年舟師将領恭賀。
李由稱贊道:“此戰,屠都尉真是如秋風之掃落葉,有君之助,這大江天險,猶如平地啊!”
黑夫亦拱手言道:“屠君樓船一舉,則滿江風波平靜,宵小遁逃,黑夫真是大開眼界!”
大胡子将領不敢怠慢,朝黑夫笑了笑,又對李由恭敬地說道:“不過是一場小戰,何足挂齒,樓船雖大,卻隻能逞威于水上,要攻取鄂地和江南,還要靠将軍及諸位将士,屠睢隻是輔佐将軍而已!”
這統領巴蜀南郡上萬樓船之士的人,正是屠睢,李由不在南郡的一年裡,他在江陵練兵,被秦王任命為南郡假尉,故稱之為“尉屠睢”……
……
PS:又使尉屠睢将樓船之士南攻百越,使監祿鑿渠運糧,深入越,越人遁逃。——《史記·平津侯主父列傳》
第0294章
獨當一面
鄂城以北的江面寬達十餘裡,一眼望去,甚至都看不到北岸陸地的輪廓,晚風吹起了粼粼的波光,江潮拍打在碼頭的岸堤上又滿是寂寥地退了回去,江心還飄浮着若隐若現的些許沙洲。
這些大小不一的沙洲被稱之為“鄂渚”,一甲子前,也是秋冬之際,屈原被昏庸的楚王放逐江南,來到此地。
高冠博帶的三闾大夫站在鄂城碼頭上回望郢都,哀歎不已,留下了“乘鄂渚而反顧兮,欸秋冬之緒風”的詩句……
可現如今,若屈原複生,站在同一個地點,恐怕已不忍反顧,因為楚國的船隻已經逃散,一艘艘高大的秦軍戰船滿載着兵卒,踏足江南。
鄂城屹立在江邊,在黑夫看來,此城比安陸縣城稍大,有五門,各以所向為名,惟西角一門,謂之臨津門,北臨大江。
眼下,由于鄂君已經帶着自己的武裝向南逃竄,鄂城不再抵抗,臨津大門洞開,一些本地父老出來跪迎秦軍,雖然這邊被劃分在“南楚”,但其言語風俗,與一江之隔的安陸、邾城沒有太大差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