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0章(第3頁)

  他還得先籌劃自己的婚禮,招待賓客,準備親迎的隊伍。

  ……

  黑夫邀請的客人裡,陳平是來得最早的,而家人和南郡舊部,次日才到達鹹陽……

  黑夫的家人,隻來了賣紅糖的堂弟彥,弟弟驚和侄兒陽三人,母親年事已高,入秋後染小恙,再加上婚期選在臘月,風雪漫天,路途遙遠,恐難成行。

  縱使黑夫請墨者和工匠幫忙設計了四輪馬車,送了一輛去安陸,但車再平穩,路不好也沒轍。這時候,黑夫反倒期盼皇帝下令明年修築的“馳道”早點完工。如今的武關、南郡道狹窄泥濘,老人家到鹹陽的話,半條命都沒了,隻能遺憾地留在家中,由衷和伯嫂照料。

  “母親十分難過。”

  驚首先上來拜見兄長,嗟歎道:“我離家前,她送我到門邊,一直拉着我的手,唠叨說對不住仲兄,但又有些小慶幸……”

  “慶幸什麼?”黑夫很奇怪。

  驚靠近黑夫,低聲道:“母親覺得,我家祖輩八代,都是庶民黔首,小家小戶,既沒有家世淵源,也不懂禮儀,甚至連氏都沒有。如今卻與堂堂内史,南陽大氏結親。她生怕來了鹹陽,做錯了事,說錯了話,讓仲兄失了顔面……”

  “母親怎能這麼想。”

  黑夫啞然,不單是母親,來到帝都後,驚看上去也有些局促,舉手投足間,難掩自卑之色。

  的确,在驚看來,自家頂多與郡上的豪貴平起平坐,但要同兩千石大員,南陽大族葉氏聯姻,還真有點發虛。黑夫升的太快,爬的太高,家人跟不上他的節奏,總覺得高處不勝寒。

  這種心态不行啊。

  黑夫便闆起臉,教訓弟弟道:“我這右庶長的爵位又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,而是一刀一劍拼殺,建言獻策,為國立功所得。陛下都認為我受得起,誰敢說半點不是?而這場婚事,是王翦老将軍替我出面做媒,内史也欣然應允,願以獨女委身于我!”

  其實内史騰的族人、後妻大多是反對的,但内史騰思慮良久後,說道:“為女擇婿,擇家世乎?擇錢财乎?擇才幹乎?”

  一般人更多考慮前面兩項,但内史騰卻以為,家世乃出生前就已決定的,跟個人努力無關。而錢财乃外物,或得或失,亦不足道。

  唯獨才幹,才是一個人獨一無二的特質,也是他最看重的東西!

  “黑夫是老夫在南郡任郡守七八年來,見過最具才幹的年輕人,我當時便料定,他絕非庸人。果然,如今跻身朝堂,屢獻妙策,陛下也稱贊有加,年紀輕輕便能為右庶長,閥閱顯赫,假以時日,何愁家世不立,何愁錢财乏用?”

  于是,在征求女兒意見,見其未反對後,内史騰便答應了這樁婚事。不過這老狐狸也是雞賊,故意将他說的話傳出,搞得黑夫都有些感謝他了。

  “吾弟,你可知道,何謂閥閱?”

  驚當然知道,閥閱,就是秦吏的功勞薄,它是“書其斬首之功于一尺之闆”“以尺籍書下縣移郡”,然後按功勞進行賞賜,每個秦朝公務員,包括驚,都有這麼一份閥閱。

  爵位升到左庶長以上的人,更可将閥閱篆刻在頗似華表的木柱上,樹立在家門兩側,從而表明家庭地位。左邊的柱子是“閥”,右邊是“閱”,這就是“家門閥閱”,後世簡稱“門閥”。

  在秦朝,“門閥”是關西軍功貴族的代稱,關東的世卿貴族們,于秦無尺寸之功,管你傳承了幾十代數百年,管你是帝高陽苗裔還是哪個上古賢王的後代,統統不能以門閥自居。

  這也是黑夫最喜歡秦制的一點。

  黑夫讓驚跟他來到宅邸正門前,這裡亦有一左一右兩根柱子,因為才剛剛造好,所以上面蒙着布。

  他親手扯下了布,卻見上面刻滿了篆字,又用筆墨描畫,格外醒目!

  黑夫宅邸前樹立的閥閱,雖隻有短短六七年履曆,卻十分顯赫。不提那些做所長抓賊的小事,從秦始皇二十四年冬鲖陽突圍,到第二次伐楚奪項燕軍旗,再到為帝國在江南拓土千裡,建南昌城,最後是近來的造“黑夫紙”,一份份功勞都寫得明明白白!

  任何質疑,面對這些閥閱,都會啞口無言。

  老子是暴發戶不假,但每一步都行得正坐得直,經得起推敲!可不是魏醜夫、嫪毐那種幸進之臣能比的。

  當然,黑夫特地囑咐工匠,對修公廁得嘉獎的事舍去不刻,按他本人的說法,小小功勞,不值一提……

  此刻,黑夫便指着門前華麗麗的閥閱,讓驚從頭看到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