烏蘭細細聽着,去隻字不提自己的經曆,他害怕會打擊到這兩個年輕人的勇氣。
不是每個人,都能安然面對那滾滾而至,鋪天蓋地的黑色浪潮!
他們遇到的斥候越來越多,到處都是安營紮寨的匈奴人:隻有比馬肩膀高的男人,鮮少婦女老人、孩子。
得知他是從賀蘭回來的最後一批斷後者,給烏蘭帶路的人也換了幾波,他們最後穿過了十裡氈帳,抵達了大營的中心……
在大帳外,一杆高大的旗幟插在石頭堆中,頂上是一個銀制的圓盤,圓盤沿邊固定銀白公馬鬃制成的纓子,圓盤中央,立着一隻展翅欲飛的金色雄鷹……
烏蘭是射雕者,即便面對大當戶,他也隻需要鞠躬,但見到此旗,他卻肅然下馬,單膝下跪,手放在胸前,頭低了下去。
他說出了一句所有真正的匈奴勇士,都耳熟能詳的話!
“不要問王庭在哪!”
“隻要單于鷹旗在的地方,就是王庭!”
第0438章
無懼無退
都思兔為匈奴語,意為似油的河,此河之中當然沒有油,之所以被這麼形容,除了其流速緩慢外,還因為它流經的地區,沙碛紛紛變成了肥沃的淤泥,流域内水草豐美,是良好的放牧場。
隻是和南邊兩百裡外廣袤的賀蘭山草原一比較,就顯得并不出衆,于是匈奴人放過了此處,将整條河留給了白羊部,匈奴的羊奴放牧生活。
白羊部再往東,草原逐漸變為森林的地方,就是白羊和林胡的分界線,這是兩部的主人,匈奴大單于劃定的:羊奴牧羊,林奴狩獵,互不侵犯。
兩部也會時常做一些貿易,白羊人趕着牛羊,去換取林胡的獵物、弓料,雙方謹慎地守着界線,不輕易越過。
但這個夏天,林胡人卻違背了幾代人的誓言,在那些穿着厚厚皮毛的林胡獵手的帶領下,一群身披黑色甲胄的中原人踏入了白羊部的領地,在那裡修築高高的土屋哨塔。白羊君被拘在匈奴單于身邊,他的兒子派人去質問林胡人為何違誓,卻收到了一份言辭傲慢的招降書。
“順秦者昌,逆秦者亡!”
招降書的署名,是“上郡尉劫”!
河南地四部裡,就數白羊與匈奴單于關系最密,經常有白羊女子成為單于阏氏,匈奴單于也嫁女兒至白羊,就算不考慮這點,也要為被拘在單于身邊的人質着想。
白羊君之子還在猶豫之際,對方卻等不及了,伴随着森林中的樹木一株株被伐倒,秦軍的大部隊來到了白羊部。
接下來半個月裡,整個都思兔河流域,都是一片殺聲與血色。白羊人成片成片的死去,緩緩推進的秦軍甲陣腳下下滿是血泥和碎骨,淹沒了黃色的土地。
等塵埃落定後,白羊部已被摧毀,抵抗的人統統被殺,其餘奔逃四散,無辜的羊群愣愣的站在山腳,看着殺戳後染血的草地。
将軍馮劫來到戰後的土地,滿意地聽屬下彙報虜獲的牲畜數量,有萬餘頭之多。
“将軍,抓獲的胡人怎麼辦?”
“留下放牧群羊的人手,其餘人等,逐……”
他想了想後,改了主意:“全殺了!”
倒不是馮劫生性好殺,他這次帶了兩萬大軍,在遠離上郡四百裡外的地方作戰,每天要消耗大量糧食。
雖然從一年前起,秦始皇就入粟于邊,将大量糧食提前運往邊境貯存,并讓章邯開直道,今年又辟林胡道。後方車隊在努力穿過新開辟的狹窄道路運來補給,但遠水解不了近渴。
上郡兵中,不少人乃白翟種,和隴西羌、北地戎一樣,屬于半農半牧的民族,飲酪食肉是常事。不斷消滅前方胡人部落,奪取其食物畜群,因敵于糧,以戰養戰,才是維系大軍戰鬥力的最好辦法。
但消滅白羊部還不夠,這一場戰争,馮劫想要立下更大的功績!
馮劫年三十有餘,便是身為比兩千石的封疆大吏,這在秦朝已十分難得,還負責上郡防務,可見皇帝對馮氏的信重。馮氏也成了繼王、蒙後,秦朝的第三大家族,且軍、政皆有涉足,禦史大夫馮去疾,更是相位的有力競争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