戰鬥已經持續了兩刻,匈奴人雖然人數較多,但因為秦軍位于兩河夾角内禦敵,匈奴人隻能從正面進攻,幾度奔襲馳射,卻都不能攻破秦陣,反倒是自己死傷更多。
又一次匈奴人的進攻被打退,灌嬰正看得入神,小屯長的聲音卻在耳邊炸響:
“販缯的,别看了,快些回去,這次要送些鐵蒺藜來!”
“唯。”
灌嬰連忙同民夫們又跑了一趟,每個人都扛着一筐鐵、木蒺藜,這東西四面有刺,尖銳無比,灌嬰有次不小心,還被其紮破了手指。
此物也是對付騎兵的利器,但時間倉促,秦軍未能将所有攜帶的都撒到陣前。
但他們卻有别的方法補上。
一路上分别裝在幾十輛車上,由牛馬拉拽,灌嬰這些民夫推攮的那堆笨重器械,到了現場被工匠組裝起來後,總算看明白是什麼東西了。
“是飛石。”
灌嬰暗暗嘟囔着,多年前,魏公子咎守睢陽時,睢陽人隻要十五歲以上者,皆上城頭抵禦秦軍,秦軍則制高大的飛石,也就是投石機猛攻城牆,破了睢陽外門。
眼前的投石機,比灌嬰幾年前在睢陽城頭見到的攻城重器小了不少,射程隻較弓箭遠那麼一點,隻是被墨者加了輪子,更加靈活些。
在秦兵的命令下,民夫将搬來的鐵、木蒺藜放到投石車的木筐裡,十數民夫同時拉動繩索,随着一陣吆喝,将重達數十斤的鐵、木蒺藜投射出去……
像是春耕時,農夫手中播撒出去的種子,密密麻麻的鐵蒺藜飛了出去,在陽光下反射着光芒。
它們抛的不算遠,遠者數十步,近者十餘步,洋洋灑灑落到被踐踏得一片狼藉的草地上。這一片原本是沒有鐵蒺藜的,是匈奴人集中兵力進攻的重點,但随後紛沓而至的匈奴人,卻紛紛人仰馬翻……
靠了這種方式,沒有武鋼車的地方,匈奴人也沒那麼容易突破了。
但在各部跑來跑去運送物資的灌嬰也注意到,長達五裡的整條陣線上,武鋼車布置在左右和中央,有武鋼車的地方,就不抛灑鐵蒺藜……
還不等他細想秦軍統帥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,下一次運送箭矢到右陣時,灌嬰便從武鋼車之間的縫隙裡注意到,在數裡外,一支數量龐大的匈奴人,正渡過水流緩和的都思兔河。
“胡人的援兵到了?”
他不由心中一緊,雖然關東民夫不喜歡被秦人呼來喝去,但也知道,若此戰秦軍敗,他們落到匈奴手裡,縱然不死,隻怕會淪為更慘的奴隸,抓去寒冷的地方放好在,民夫們又一次折返至後陣時,灌嬰看向浩浩湯湯的大河對岸,發現一支騎兵已出現在那兒,正在陸續渡過由一千民夫搭建好的浮橋。
随着“李”字大旗踏上浮橋,随着走在最前的那位白馬将軍越來越近,守在東岸的秦卒,均高舉兵器,發出了一陣歡呼!
先是隴西話,後是北地話,最後是關中話,彙成了一片……
“飛将軍!”(見372章)
他們在喊:“飛将軍!”
……
“若能破秦陣,定要将這些可恨的車全部燒光!”
鷹旗之下,頭曼單于暴跳如雷。
他算是明白秦人作戰之法了,每逢遇到匈奴來攻,都是将車乘往外面一擺,再利用秦軍的強弓勁弩守要害之處,使匈奴不能輕入。
面對這種戰法,匈奴基本上無計可施,相比于鋒利的秦弩,他們即便馳騁到近處,面對武鋼車和秦卒的夷矛陣,亦躊躇不敢前,抛射進去的箭矢,頂多殺傷一些沒有防具的民夫、弓手,沖了數陣,秦人沒有殺傷數百,自己卻已損兵千餘……
匈奴貴族、萬騎将門一籌莫展,頭曼單于隻能找來鞠武相詢。
“鞠太傅,你看該如何是好?”
鞠武是反對頭曼放棄攻打白羊山,轉而來襲擊這支秦軍的,他原本的建議是,往白羊山下放一把火,将秦人防禦用的車壘燒毀,再引發山林之火,如此秦兵可破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