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不用再為部衆是否背叛焦慮,不用再承受鷹冠的重壓。我,孿鞮氏的冒頓,會代替你,照料好一切!”
下一刻,利刃毫不猶豫地破喉。
冒頓松了手,頭曼單于滾落下來,他拼命想要堵住向外濺射的血,卻無濟于事。
帳内的掙紮與響動已足夠大聲,外面的單于親衛卻沒有進來看一眼,因為帳外,同樣響起了一陣喊殺聲,有一片血花濺在帳幕上!
冒頓冷冷看着這個帶給他生命,又抛棄背叛他的男人死去,嘴角有一絲抽搐。
但随即,他便像是松了口氣般,拿起頭曼沒有喝完的角杯,一口喝幹了裡面的馬奶酒。
這一年多裡,他經曆了常人無法想象的煎熬,被自己的父親放逐,逃到仇敵旗下尋求庇護,獻上了自己的寶馬和最愛的阏氏,借到了一千月氏人,駐紮在豬野澤,時刻窺探着匈奴的近況。
當秦大舉進攻匈奴時,冒頓知道,自己的機會來了,但秦很快取得了一邊倒的勝利,這讓他明白,自己沒辦法突然出現,成為拯救匈奴的人。
匈奴正經曆前所未遇的寒冬,他隻能想方設法,帶領他們避免滅亡。
但首先,他要獲得大單于之位。
好在,匈奴強者生存,弱者遭鄙夷,一個打了敗仗,丢棄牧場的單于,是不會受人愛戴的。
就在月氏王決定與秦尋求和平之際,敏銳的冒頓知道,他必須離開了。他帶着一千月氏騎兵和部衆來到居延澤,冒着被殺死的危險,隻身走到蘭焉支面前……
他說服了惶恐不安的蘭氏,策劃了這場弑父的謀殺。
地坑裡本可藏好幾人,但冒頓卻親身進入,不帶任何屬下,他認為,隻有他,有資格對單于動手。
想到這,冒頓低下身,拾起了那頂在地上滾了又滾,染血的單于鷹冠!
他将鷹冠戴在頭頂,再不看頭曼屍體一眼,邁步走出大帳,外面屠殺正在進行……
駐地變成了戰場,不,是屠場!帳外的單于親衛已經被冒頓的手下們殺死,那些忠于頭曼的部落駐地,燃起的火焰直達半空,處處刀光劍影,被冒頓說服投靠他的蘭焉支,正帶人包圍他們。
“這才對。”
冒頓自言自語道:“常自诩為群狼的胡人,單于之位,自然也要看,誰的爪牙鋒利!”
狼子殺死老狼,吸幹它的血,吃掉它的肉,才能狠辣而強壯,這才是匈奴人的生存之道!
等到屠戮結束後,冒頓讓人吹響了巨号。
這是用草原上最大的野牛角制成的号角,它們隻有在重要的事時才會鳴響——蹛林大會、龍城祭天、長子誕生、戰争集會、單于葬禮、新單于繼位……
二十多年前,在頭曼城,冒頓便是聽着這号角出生的,頭曼也曾欣喜地捧着他,在馬血裡沐浴,給他取名“冒頓”,由巫師預言,他将是一匹踏遍草原的駿馬。
而今天,他又在這号角中,弑殺了父親,戴上了染血的鷹冠。
所有匈奴人都聚攏過來了,他們已經明白發生了何事,卻沒有憤怒,沒有指責,隻是平靜地看着冒頓。除了那些死心塌地忠于頭曼的親信,所有人,似乎都對這一幕習以為常……
這是草原,弱肉強食的事情,天天都在發生,一頭孱弱的老狼,無法帶領狼群,更何況,新的狼王,已擁有尖牙利爪。
最終,他們恭順地在冒頓面前下跪……
居延澤畔,響起了巨大的呼聲,驚飛了越冬的鳥頓單于!”
“撐犁孤塗,冒頓大單于!”
……
半個月後,當月氏王的使者抵達居延澤,想要召回冒頓,砍了腦袋送去秦朝時,卻驚愕地發現,這個在月氏時像狗一樣的流亡王子,已戴上了單于鷹冠,坐在胡床上接待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