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6章(第10頁)

  三人口中大喊着陌生的膠東話,但這一次,黑夫覺得,自己聽懂了。

  “誅秦(qing)吏(lv)!”

第0475章

黑色恐怖

  一刻後,晶瑩潔白的濰水冰面上,多出了數朵綻放的鮮豔血花,兩具屍體被拖上了岸,擺在一起。

  而渡口亭驿處,淳于縣大小官員們都屏息凝神,跪在又冷又硬的地上,心中忐忑不安,唯獨黑夫坐于席上,飲着手下人親自燒開的熱水,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。

  他沒有惱羞成怒拍案怒罵,而是波瀾不驚地飲了幾口熱水下肚,将漆盞輕輕放在案上,招手讓膝蓋都跪疼了的淳于縣令過來,笑道:

  “這是我此生第一次遭人行刺,淳于縣令,汝等,真是為我的赴任,送上了一份大禮啊!”

  雖然黑夫的黑臉上看不出怒容,笑容如初見時一樣和曦,但淳于縣令膽都要吓破了,當聽聞新赴任的郡守是“尉少上造”時,他可沒花功夫詢問近來從關中到齊地的人,這尉将軍何許人也?

  關中人告之,此乃皇帝近臣,極受寵信,北伐匈奴時,有長公子扶蘇為監軍。河南之戰,與李信大破匈奴單于,戰後又将數千匈奴俘虜盡數坑殺,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……

  淳于縣令巴結還來不及,卻發生了這樣的惡劣事件,已惶恐得不知所措,被黑夫一诘問,除了稽首告罪外,竟六神無主。

  “真不知這厮是如何當上縣令的。”

  共敖大搖其頭,護衛黑夫的門客,都是百裡挑一的武夫,三個窮瘦的漁父怎是其對手?三下五除二就被幹掉了。

  他本來想抓個活的,但那人卻拼命往冰面薄處奔去,導緻河冰開裂,掉進冰窟窿裡,再也沒冒出頭來——這三人最初的打算,也是誘黑夫等到薄處,用外力導緻冰面裂開,就算殺不了狗郡守,也要凍掉他半條命……

  這顯然是一場有組織,有預謀的刺殺行動,但淳于縣令卻從始至終被蒙在鼓裡。若非刺客想捉的是黑夫這條大魚,他讓人家背着過河,早就沒命了,真是庸碌到了極點。

  不止是縣令,負責管理亭驿渡口的縣尉也都有罪責。

  黑夫讓這兩個無能的家夥先跪着清醒清醒,又道:“淳于縣丞何在?”

  “下吏在此。”

  一個四旬上下,滿口南陽腔的官吏出列拜見黑夫,自稱晁平,縣令、縣尉稽首告罪時,晁平一言不發,因為他不必為此負責,隻是在事後,黑夫卻注意到,晁平讓手下人将本亭圍了起來,不準任何人離開。

  黑夫也不直接下指示,反而問道:“縣丞乃縣令佐貳,專管司法、刑獄,出了這樣的事,接下來要怎麼做?”

  晁平對答如流:“應當先立案,定此三人為謀逆罪,其本人雖死,仍當戮其屍,枭首棄市以威懾宵小。而後,再依刑律夷其三族!”

  所謂三族,乃是父母、兄弟、妻子,三名案犯的家人加起來,亦有一二十人了。

  晁平淡淡地說道:“當在其臉上用墨汁刺字,剜去鼻子,砍去左右臂,用鞭子活活抽死,再割下頭,把骨肉模糊的屍體棄于大街上。行刑期間,如果有人喊叫謾罵,就拔掉他的舌頭!如此方能震懾百姓,使其不敢效仿!”

  這是對“謀反”罪的嚴苛處罰,黑夫曾見高漸離及其朋友們受過此刑。

  這是殘酷的時代,不想做亡國奴,一時義憤,振臂一呼很痛快是吧?本人當場死了是輕松的,活着的親眷反而要遭受更嚴酷的處置。秦律有規定,在你犯罪前,家人妻子若主動将你告發,就可以免受牽連,若沒有,那就脫不了幹系。

  黑夫冷漠地點了點頭:“理當如此。”又問道:“然後呢?”

  晁平道:“律令有言,五家為伍,十家為什,不準擅自遷居,相互監督,相互檢舉,若不揭發,十家連坐。三賊之什伍、鄰居、裡典、裡佐、裡監門,皆要連坐,收押審訊,有罪者以謀逆定罪,有過者罰為隸臣妾。”

  搞反秦活動,肯定會有人員往來,暗中密謀,行為肯定會與常人有異,其鄰居裡長知而不報,或者知道卻睜隻眼閉隻眼,亦難逃罪責。

  晁平又道:“還有這三人長年活動的濰水渡亭,亭長及求盜、亭父、亭卒、船夫十餘人,皆當統統逮捕審訊。”

  好巧不巧,讓三個對秦心存不滿的家夥去引路,亭長等人,肯定脫不了幹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