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1章(第10頁)

  “郡守可别忘了,在下密,在膠東,貪墨之人可不止我一個,郡守還能将他們統統捉了不成?”

  黑夫闆着臉:“受過夜邑田氏賄賂的,自然要統統嚴懲。”

  一路走來他也看明白了,夜邑、下密的官吏們,五年間已被腐蝕殆盡,如同根也爛掉的樹,隻翦去生蟲的枝葉是沒用的,必須統統拔掉!

  周缟卻笑了起來:“郡守也說過,若是将膠東官吏一掃而空,你用誰來治民,那些修了一半的行宮、道路、金礦又該怎麼辦,等到陛下東巡來時,看到的,隻怕是一片狼藉!郡守讨好不成,反受其咎!”

  黑夫卻大笑道:“汝等為官,反正都是被下層本地吏員所蒙蔽,政令不達地方,有你們沒你們,有何區别,至于陛下東巡……”

  “迎尊者必持帚,不将膠東這屋子裡裡外外打掃幹淨,将汝等這群蠹蟲殺滅,難道還由着汝等繼續為害地方,侵蝕官産,隻蒙上一層布,假裝膠東敞亮幹淨,以此欺騙陛下麼?”

  黑夫想得很明白,與其畏手畏腳,投鼠忌器,還不如拼着器物打碎的危險,将碩鼠驅趕了。

  言罷,他不耐煩地一揮手,讓曹參将此人押下去,好好審問。定要追根究底,辦成大案、鐵案!将下密官場一掃而空,這樣才好安插自己信得過的人,牢牢管住這處出産渠展之鹽的寶庫……

  “還是那句話,打掃幹淨屋子再請客!”

  ……

  随後,黑夫又讓人将田洸押上來,宣布其罪狀:向官府行賄,勾結亂黨,引來海寇,侵擾鹽場,劫掠官産,又私下煮鹽販賣,又夥同淳于輕俠,行刺郡守!

  總之,就是犯了行賄、群盜、為亂、謀反等罪,一個夷三族是跑不了了。

  田洸卻仿佛像聽到了一個大笑話般,以頭搶地,大笑起來:

  “群盜?賊亂?郡守真是會說笑,這夜邑本就是我家因複國之功得來的封邑,三代人經營了五十多年,相當于冠上了我家名号的屋舍。”

  “屋檐下的萬戶百姓,也是我家的屬民,我謹記大父之言,敬之愛之,輕徭薄賦,讓他們繁衍生息,使夜邑繁榮,不亞于即墨。而下密鹽場,也是齊王準許我家經營的産業,就好比君家之蔗田紅糖。”

  “可現如今,秦吏來此,卻不由分說,将我家的房子占為己有,奪了我家的鹽場改為官營,更對百姓課以重稅、徭役!敢問郡守,汝等秦吏和我田氏,誰才是真正的盜賊!老夫這五年來苦心謀劃,不過是一點點奪回本屬于我家的财物罷了!你想以秦律來定我罪?呸!我一直是齊人,隻知管子之法,不知什麼狗屁秦律!”

  田洸一不小心,說出了大實話,黑夫有些可惜地搖搖頭:

  “你看的倒是分明,沒錯,入人園圃,竊其桃李,攘人犬豕雞豚,入人欄廄,取人馬牛,奪人屋舍,占人妻女财貨,皆為盜賊,但卻隻是小盜。”

  “而竊人之國,陵人疆土,奪人社稷,此為大盜!”

  “古人雲,竊鈎者誅,竊國者侯,莊子這句話,說的是你田氏當初竊姜齊為諸侯的事吧?此言乃真知灼見也,不管田氏做了什麼,既竊國為君王,權柄在手,故無人能繩之以法。”

  “但風水輪流轉,現如今,輪到秦奪取了齊地,昔日王侯子孫,也變成了亡國之餘,權柄,握在了秦吏手中。”

  “既然失去了特權,休說欲圖複國,就算是竊鈎,也成了罪過,汝等這些小盜,自然要被吾等這些大盜所誅了。”

  田洸理直氣壯的質問,卻被黑夫怼沒了,啞然失笑道:“郡守還真是一位枭臣,竟不羞于承認自己是盜賊。”

  “盜亦有道。”

  黑夫從來不認為,自己是正義的夥伴,他站到田洸面前,看着他絕望的眼睛道:“成王敗寇,怨不得人,但田洸,你可知道,最終害死你全家的不是這些,也不是賄賂等事。我并非是一個不知變通的人,剛開始時,你若積極與我接洽,未嘗沒有合作的可能。”

  他奪取豫章,和地頭蛇吳芮稱兄道弟。治北地,也同戎人、烏氏、良家子各派勢力打得火熱,想辦法把羊毛這塊蛋糕做大,大家一起發财。

  唯獨對夜邑田氏,他卻不惜痛下狠手!

  “因為你一念之差,做了件大錯事。”

  黑夫靠近了田洸,冷冷道:“當你對我動了殺心,派人刺我于濰水上時,你家覆滅的命運,便注定了!此時此刻,黃縣的郡兵,應該已經圍住了夜邑,可惜安平君一代豪傑,其子孫卻将無遺孑矣!”

  田洸怒發沖冠,面露兇色:“黑夫,你真的以為,黃縣的郡兵就可靠麼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