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1章(第5頁)

  但他們隻幫技術,不幫理論。

  要彼輩将壓箱底的學問都交出來,程商覺得,秦墨得召集所有成員,好好議論此事。

  程商這态度,頓時氣得黑夫牙癢,暗道:“難怪墨子的學問雖領先世界,可墨家圈子卻越來越小,最後同樣是顯學的儒家越來越興盛,墨者卻最終寂滅,學識都丢光了。”

  黑夫最初以為是外在的因素,但仔細想想,儒家有教無類,墨者收徒卻挑三揀四,對自己的學問教義也諱莫如深,也是原因之一。

  “天天喊着要興天下之利的墨者,尚且如此推三阻四,何況其餘工匠?”

  黑夫的姐夫就是工匠籍貫,所以他是很明白的,古代工匠有一個特點,那就是敝帚自珍!

  後世的技工學習,有學校,有書本,進了工廠還有師傅帶,隻有不想學的技術,沒有不能教的技術,而秦朝不是這樣的。

  秦的工匠,有那麼一點點的絕活就藏着掖着,生怕别人知道,斷了自家的生計。

  後世的眼光看古代的工藝品,總會說它們巧奪天工,然後這技藝失傳了……為啥失傳呢?很大緣故就是工匠藏着這絕活,然後子孫學不會或者來不及教,就此失傳。

  所以某個工藝忽然消失倒退幾十上百年,就不足為奇了。

  “我說墨子曾經花費了三年時間,精心研制出一種能飛行的木鸢,并能造出載重三十石的車,運行迅捷而又省力。可後來統統失傳,恐怕就是墨家的後學者們,學什麼不好,偏學了工匠的敝帚自珍導緻的吧……”

  這大概是古代學派和代表人群的局限性吧,儒家有臭老九的陋習,農家有小農階級的目光短小,墨家也有小手工業者的尿性。

  “不管是誰,都不十全十美,都得我在他們屁股後面踢一腳才行!”

  黑夫早就喝得酒酣,此刻見程商不明白自己的苦心,猶猶豫豫,頓時火了,一拍案幾,大聲斥道:

  “我說了這麼多,都是為了墨家好,你怎麼就不明白呢?吾妻,讓人将黑闆取來,我今天要給程子殷這頭犟牛好好上一課!”

  葉子衿早就休息了,聽到聲響和婢女禀報後,歎了口氣,暗道:“我那良人又要給人上課了……”

  她懷胎七月,挺着大肚子,雖然是二胎,但妊娠反應一樣有,脾氣也相應不好,哪裡肯理這幾個醉漢?讓侍女取了黑夫要的東西到待客的廳堂,擺到三人面前。

  本來喝得大醉,睡在一旁的張蒼也被黑夫那一聲拍案弄醒了,他偏着腦袋看了半天道:“這不就是前日在公學見到的物件麼?”

  沒錯,這亦是膠東新做出來的東西,課堂上雖然多了紙張這種神器,教學效率提高不少。但夫子口述,學生筆記,但有時候,因為口音等緣故,弟子對夫子說的東西不甚明了,夫子隻能将話寫在紙張上讓全班傳閱,費時費力。

  黑夫旁聽蕭何上了一堂課後,便讓郡中工匠做起了黑闆粉筆。

  黑闆并不難,直接讓木工們刨出幾塊光滑的闆子,幾層黑漆塗到上面,風幹後就成了。

  粉筆則要複雜一點,好在多虧了膠東的方術士,他們已發現了生石膏,并将其視為一種藥材,對這東西十分喜愛,視為煉制丹丸的常用材料。

  黑夫騙方術士去鹽場鑽研曬鹽法之餘,也招安了幾個進郡府當門客,便讓人在膠東周邊采購了一些生石膏,在釜裡加熱到一定溫度,使其部分脫水形成熟石膏,後将熟石膏加水攪拌成糊狀,灌入模型凝固,便得到了粉筆……

  黑闆與粉筆作為最普及的教育工具,從發明開始就霸占了學堂最重要的位置,哪怕到了電子時代,它還在頑強服役,很難被淘汰,遂在膠東課堂上得到了運用。

  至于郡守府為何會有此物?據家臣們說,是黑夫近來沉迷一種叫“胎教”的新東西,沒事總喜歡給葉子衿上課,他去陪秦始皇封禅巡視,這才消停了三個月……

  這會兒,大老粗黑夫便抄起一根粉筆,敲了敲黑闆對程商道:“程子殷,你看好了!”

  說着,便刷刷刷在黑闆上寫了四個歪歪扭扭的醜字,沒有蕭何陳平代筆,再加上醉醺醺的,他的字果然入不了眼。

  張蒼卻顧不上出言譏諷,努力瞪着眼睛細觀,然而他飲酒太多,竟連那到底是四個字還是五個字都瞧不清楚,隻是喃喃念道:“學……學以……”

  程商則看得真切,黑闆上寫的,分明是四個隸字!

  “學以緻用!”

第0540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