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2章(第2頁)

  除了耦耕外,甚至連每畝地撒多少種子,農官也要給那些耕作經驗不足的小年輕科普。

  “稻、麻,每畝撒種用二鬥六升,粟、麥每畝撒種一鬥,菽豆每畝撒半鬥……如此撒種,不疏不密,利于田疇。”

  此外,還有極其重要的堆肥漚肥之術,也得由農吏宣傳推廣,多虧了黑夫八九年前的創造,安陸縣每個鄉都已經普及了公廁,還安排了一個管公廁的人,在黑夫提議下,稱之為“所長”,級别和專門養牛的“牛長”相當,也是沒有編制的公務人員。

  所長帶着兩個隸臣管堆肥之事,到了春夏時挑到公田。

  眼看公田莊稼在肥料滋潤下,幾乎年年豐收,不少平民便想:為何我家的肥水,流了外人的田?所以在安陸,一些有條件的富戶人家,也開始在自家門前修廁所,并不禁外人使用,城南垣柏家,甚至以賣糞而稱富……

  類似的情況,在大都會鹹陽亦有出現,公廁業方興未艾。

  但在其餘郡縣,堆肥漚肥依舊方興未艾,哪怕是關中,長久以來形成的習慣,也不是三兩年能改變的。更不必說江南等地,甚至連牛耕都未普及,當地越人還在玩刀耕火耨,中原先進的生産技術,一時半會還傳不進來……

  安陸農業局長尉衷不必煩惱這些,管好本縣一畝三分地就行,但在膠東的行宮裡,這一問題,卻成了百官支持開設“農學”的重要理由!

  ……

  秦始皇的巡狩并不是純粹的遊山玩水,雖然人馬在不斷移動,但一路上,在鹹陽該辦的政務,也一樣都不拉下——皇帝都在每晚熬夜加班批閱奏疏,臣下哪敢偷懶?

  按照秦始皇的習慣,臣子提出的建議,多半不是當場同意,而是讓群臣加以讨論,最後彙總意見,再自己拍闆。

  于是乎,十一月到十二月這段時間,膠東即墨行宮,群臣便就黑夫提議設“工學”“農學”進行了議論。

  廷尉葉騰極力支持這一想法,他追溯秦的曆史說,商鞅變法時,出台的第一個重要的“一号文件”就叫《墾草令》!

  此法令大體内容是,将一切阻礙農事的民俗、陋習加以整改,經濟上打壓知識分子,閑散人員和商賈,限制遷徙,讓百姓隻有幹農活一條出路,以糧為綱,以農為本。

  不僅在中央如此,為了在地方推行《墾草令》,還設置了許多農官,國家級别有“治粟内史”,郡上有“都田啬夫”,縣上有“田啬夫”,鄉上有“田佐吏”,裡中有“田典”。

  按照黑夫的理解,就相當于後世的農業部、農業廳、縣農業局、生産大隊、小隊。

  衷在其位謀其政,卻對這些東西的深層原因懵懵懂懂,黑夫則再明白不過。

  自有政權以來,政府就會直接或間接幹預社會經濟,根據幹預強度不同,後世有了市場經濟和計劃經濟之分。

  但開創了統制經濟的先河,莫過于商鞅的《墾草令》。

  在西周春秋時,國家和勞動者之間,橫隔着封建大夫、采邑、宗族等組織,這使國家無法對最廣大勞動者的農業活動進行幹預。

  然而,秦卻将這些中間組織統統幹掉或削弱,商鞅變法後,秦對勞動者的控制,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。從農官的工作就知道,朝廷恨不得對農事每一個環節進行指導管理。

  這種大政府思維,對推廣先進生産技術十分有利,唯一的問題是,廣大農官中,也有不少人是半吊子,或者出身低微,目光狹隘,堆肥漚肥、菘菜等新事物的利好,他們一時半會領會不到。

  農官制度雖好,卻唯獨少了專業人士進行指導。

  故黑夫敢提議設立“農學”,并不是突發奇想,而是覺得,在秦朝重農和農官制度基礎上,進一步搞農業大學,政府出财力,農家出技術,培養農科員,讓他們去往各地任職,讓各級别農官,多一個“農業技術站”的作用,簡直是水到渠成!

  黑夫想的沒錯,對于“工學”,群臣尚存在一定分歧,但“農學”,卻得到了幾乎所有大臣的一緻贊成。

  最後秦始皇也欽定了此事:“倉廩之所以實者,耕農之本務也,秦以農立國,設農學可也!必使官吏黔首皆能效神農、後稷之事!”

  “陛下聖明!”

  群臣噤聲,拜倒稱頌。

  黑夫則在心裡暗暗算了筆賬:“天下四十郡,近千個縣,至少需要一千名農科員,若這群人帶着農家的技術去到地方,能給全國農事有多大的提升?”

  若他們還能接納黑夫和張蒼“認識自然、利用自然、改造自然”的私貨,将它們傳播到全國,真是前景不可限量。

  有了這個基數,未來哪怕這世上已沒了他黑夫,誰能知道,中國不會出一位古代袁隆平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