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2章(第6頁)

  群臣皆驚,連黑夫也被頗為詫異,他想過,秦始皇在對膠東之政稱善,會怎麼犒賞自己。

  或許是口頭褒獎,或許是賞金若幹,卻沒料到,居然是賜字!

  雖然知道這是手段,但黑夫依然有一絲感動,他努力壓着自己的情緒,垂首驚慌失措道:“臣何德何能?敢得陛下賜字?”

  這是為臣者該有的惶恐作态,但皇帝說的話,是不容置喙的,也無法收回的。

  “李信的字,亦是朕為他取的。”秦始皇想起了自己的愛将,白馬黑犬,李信已為候,但黑夫在膠東做的這些事,亦有大功,他年紀太輕,封侯尚早,但可以用其他方式,表示優寵。

  秦始皇沉吟片刻,似在思索怎麼取合适,黑夫心裡想的卻是,聽說表字不能亂取,一般都要與名相互對應。比如端木賜名賜,字就是子貢;孔丘名丘,字為仲尼,尼,就是他出生的尼山。

  所以,秦始皇會怎麼給他取字呢?

  “不會是黑闆或是子廁吧……”

  黑夫想起當年秦始皇笑眯眯問他是不是“公廁校尉”,不由頭皮發麻。

  卻不料,秦始皇打量了一眼四周後,指着龐大隊伍身後的城池道:

  “即墨!”

  “啊?”黑夫和群臣疑惑地擡頭。

  卻聽皇帝大笑道:“黑者,墨也,黑夫治即墨甚善,字亦即墨,可為佳話矣!”

第0545章

兔死狐悲

  秦始皇三十二年一月初,春風拂過,冰封的濟水恢複了往日生機。

  在臨淄郡濟水北岸,有一狄縣,和齊國其他縣一樣,狄縣最大的一家豪強亦是諸田。同樣出自田成子七十多個兒子的田儋,以及其從弟田榮一家,他們在父輩時分家,但就在一條街,東西兩府皆豪,往來也沒有受絲毫影響。

  田氏兄弟作為當地豪強,雖然高門大戶,卻不敢與夜邑田氏比聲名顯赫,也不敢與即墨田氏的富裕相提并論,他們就是一區區縣豪。

  然田儋、田榮早在齊國尚存時,就喜歡與輕俠嬉遊,頗得遊俠兒敬仰,能得人。狄縣雖然歸了秦朝,但縣令、尉、丞辦事,依然要仰仗田儋出面,不然的話,政令就難以在市井推行。

  這幾日,田榮去了趟臨淄,回來之後第一時間就拜會了從兄田儋。

  仆從将他帶到了片空闊的場地,細沙鋪地,立有箭靶,一邊擺放着兩個蘭锜,蘭锜上擺着各類兵器,最多的便是劍——天高皇帝遠,秦朝的收兵令,似乎對狄縣田氏沒有任何影響似的。

  田儋好武藝,衣着打扮,不似富豪,卻似輕俠,每日清晨都會起來練會劍技,此刻也不耽誤。見田榮過來,直接将一柄木劍抛給他,二人相對一作揖,便舉着木劍,開始了較量。

  田榮一邊配合着田儋動作,嘴裡卻不停,說完他的見聞後,一個勁地感慨道:“太慘了,兄長,膠東諸田真是太慘了!”

  田榮說的,自然是膠東諸田被連根拔起,遷往西方一事!

  二人幾個回合較量下來,喝水休息的時候,他告訴田儋:“秦始皇帝将膠東諸田,按照遷徙次序,排列為第一到第八,以之為賤氏,我還在街邊看到了即墨田氏的家主田角、田間。”

  諸田有自己的交際圈子,狄縣田氏和即墨田氏,還有點宿怨,但畢竟大家都一個姓,外敵在時,那些仇恨也就記得不深了。

  田榮描述道:“彼輩早沒了即墨大夫的威風,一路來雖然還有車坐有馬騎,但也落得一身黃灰,狼狽不堪,更别提後邊長長的隊伍。田氏子弟徒步而行,後面則是不願意背棄田角田間的門客賓從,扶老攜幼,緩緩而行。從膠東到臨淄,這才走了百多裡路,便苦得不行,去到關中北地郡,不知得死多少人……”

  聽着田榮的叙述,田儋卻不言語,默默抽出一支箭,接過兒子田市遞過來的弓,摸了摸他頭,這才道:“你可替我敬了田角兄弟一盞酒?”

  “敬了,還送了一萬奉錢。”

  一萬錢對田榮而言,隻是九牛一毛,他湊近後道:“兄長,田角還讓我傳話給你。”

  “他說了什麼?”田儋将箭矢搭上弓,閉上一隻眼睛,似在瞄準箭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