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樓亢道:“世人早有公論,齊之技擊,不如魏之武卒,魏之武卒,不如秦之銳士。”
“齊國尚在的時候,技擊之士便不堪一擊,遇小敵則僥幸可用,遇大敵堅則瞬間渙散。何況今齊國已滅?這群烏合之衆雖然撿起了膽子來,卻一樣不堪一擊!”
下定決心後,郡尉樓亢立刻讓人架設浮橋,渡水追擊群盜……
不止是在軍事上的自信,樓亢很清楚,若能靠臨淄自己的力量平定叛亂,事後秦始皇帝對他們的懲罰,或許會變輕一些……
……
與此同時,在濟水北岸,被田地燃起濃煙遮蔽的小丘下,齊軍真正的大部隊在臨陣以待,不過,卻沒什麼秩序,尤其是遊俠兒們,站沒站相,坐沒坐相,亂糟糟的。
樂扁甚至還在和伴當議論前方的聲響。
“敗了?”
“說是詐敗,引誘秦軍渡水來擊。”
“怕不是真敗吧。”
遊俠兒們七嘴八舌地議論着方才“相邦”和左右司馬下來宣布的命令,說前方派人渡水詐敗,是為了引誘秦軍過來,勿要心疑。
但眼看前方數裡外殺聲四起,不知真相如何,部分輕俠還真起了膽怯之心。
連屯長樂扁,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,握劍的手中有汗。
雖然好勇鬥狠過,但這可是多年以來,樂扁第一次站在戰陣上。
不管前面是詐敗還是真敗,一會肯定要打起來了。他去過對岸,就近觀察過秦軍,這批秦軍來自臨淄,人數五千,雖然正兒八經的關中精銳隻有一千,其餘則由來自各個郡的戍卒組成,一年一換。
因為齊地和平已久,訓練已經松弛,但架子還在,他們黑壓壓地駐紮在對岸,雖然人數隻是齊人的一半,可因為肅然有序,看上去卻比齊人還多,行進的時候,手裡的戈矛像是閃着寒芒的森林。
樂扁再回過頭看看己方這邊,叛軍由幾部分組成:田橫、田都帶來的海外盜寇是主力,田儋家族的門客,外加各地輕俠,分别居于左右翼。
不管哪一處,齊人都穿着五花八門的衣裳,手持各式各樣武器,甚至有拿木棍的,衣衫褴褛,秩序也不怎麼齊整。
後面還有些幫忙運送辎重的農夫、商賈們,臉上怯怯,他們讨厭秦朝的統治,卻也不敢反抗,甚至有人帶頭也不肯參與進來。除非用戈矛強迫他們幫忙運辎重,但這群人,依舊随時想着逃跑。
“無膽鼠輩。”
雖然嘴上罵着這些好似牆頭草的農夫、商賈,但俠士樂扁心裡面,還是有些犯怵的。
旁邊也有不少輕俠露了怯,心生遲疑,他們要面對的,可不再是身邊隻有寥寥數人,陷入齊人包圍的倒黴秦吏,而是過去百年間,打遍天下無敵手的秦軍!
秦軍,就等于是不敗的同義詞!那些身穿黑色袍服的秦吏秦卒,統治齊國太久了,輕俠義士像是老鼠一樣四處躲藏,甚至形成了條件性的反射,見到彼輩就跑……
可現如今,他們卻被要求,要拿着簡陋的武器,勇敢地迎上去,去面對強弓勁弩。
單想到那些秦人的裝備的氣勢,連喜歡吹牛的樂扁也不再聲張。
“樂扁,你不是說要殺秦軍片甲不留麼?”旁邊有人這時候還忍不住貧嘴。
樂扁撇了撇嘴,沒說話,他的确是在吹牛,那個胄,是他乘一個巡邏秦卒小解時,撿回來的……
“你說,此番吾等能嬴麼?”齊人勇于持刺怯于戰陣,亦有人發出了不确定的詢問。
樂扁皺了皺眉,雖然他也有點怕,但這樣長他人士氣滅自己威風不太好,正要說點什麼,卻忽然有一輛車馳騁而至軍前,卻是“相邦”田儋。
“二三子,聽儋一言!”
田儋雖然做了“相邦”,可依舊喜歡穿着一身勁裝,這樣能和遊俠兒打成一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