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名聲傳到中原區的“滄海君”的城邦,就坐落在海灣中一座距離陸地數裡的大島上,修建了城邑,聚夷衆數千,更有反秦的六國士人慕名來投,遂成濊貊一霸……
如此一來,需要擔心的已不止是那上百船員的生死,還有兵卒被俘後,經不住拷問,洩露秦朝用兵意圖的風險!
這種情況下,除了加快戰争步伐,别無他法。
“誰讓此戰,膠東、舟師必為偏師,決不能搶了公子将軍的風頭呢?”
陳平心中如此腹诽,滄海小邦,以膠東舟師借西南風之勢,渡海突然發動進攻,縱然不能全殲,也能重創他們。但聰明人都看得出來,這場仗,必須交給公子扶蘇來打,誰若急着搶功,那便是沒眼色。
歸根結底,還是幾萬人陪着皇帝的公子,玩一場打仗遊戲……
“可等那位公子帶着遠征之師磨磨蹭蹭抵達滄海城,滄海君,說不定已聽聞消息,帶着部衆棄城而逃了,數萬大軍疲憊遠行,耗盡數郡錢糧,最後卻撲一場空,那真是個笑話……”
陳平心裡有些矛盾,他既希望這場仗能一勞永逸,讓膠東自此再不必勞師遠征。但又希望滄海君能跑掉,那樣的話,黑夫便能“養寇自重”,久鎮膠東!
這時候,尉陽才看到了西安平的變化,一個月前,他第一次路過這裡時,它還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濱海小邑,寬闊的鴨綠江口,水流緩慢,船隻可以溯流而入。
現如今,這小邑已被拓寬了不少,碼頭擴大了一倍,外面加了一道簡陋的外牆,内外牆之間,全是堆積如山的糧倉,從這裡開始,大軍的補給,就要由膠東一力承擔了。
西面,來自膠東的民夫正在砍伐樹林,開辟讓大軍紮營的空地,東面,工匠們正在目測河流寬度,有船隊相助,随時可以搭建浮橋。
在陳平指揮下,一切都進行得井井有條,不愧是黑夫的首席謀臣。
唯一美中不足的,便是扶蘇的大軍遲遲未到了……
陳平歎息道:“據先行抵達的斥候說,半多個月前,公子率部離開襄平,如今二十多天過去了,卻遲遲未見。”
襄平城到西安平,近五百裡路,沒有馳道,隻有人獸踩踏出的小路,中間還橫亘着連綿起伏的“千山”,它有峰巒千座,從鴨綠江西岸一直延伸到遼南。五六月的遼東,亦是多雨的時候,幾萬人冒着驟雨翻山越嶺,披荊斬棘,耽擱許久也在意料之中。
正說話間,牆垣上傳來了清脆的金鳴!
鼓聲集合,号角敵襲,鳴金,則是友軍抵達的意思。
“是那位公子的大軍到了。”
尉陽倒是很高興,如此一來,他就可以回膠東向仲父複命,說扶蘇大軍已至。
“總算到了。”
陳平面上似乎也松了口氣,可心裡,卻有些遺憾。
片刻後,待陳平帶人出城迎接時,看到遠處那支拉成一字長蛇,緩緩走來的隊伍,面上卻露出了一絲譏諷。
“這哪是無敵的秦軍啊。”
“這分明是一群臨時拼湊起來,去異域送死的亂軍罷!”
……
那支軍隊剛剛靠近,陳平就看出來他們有問題。
靠前的是肅穆的關中士卒,雖然他們步伐緩慢,臉上寫滿疲倦,但隊列還算整齊,維持着基本的士氣。
後軍亦是關中之卒,一樣的肅整,公子扶蘇的旗幟,被驕傲地高高舉起,他還算明智,在後押陣,以免士卒潰逃。
但被夾在中間的近萬人就不一樣了,他們應該是從燕、趙之地臨時征召的兵卒,一個個垂頭喪氣,衣裳鞋履也多有破損。畢竟是在遼東野豬熊瞎子出沒的老林子裡跋涉了二十天,真是吃盡了苦頭,估算人數,比起來時,起碼少了上千人!也不知是死是逃。
陳平讀過兵法:在行軍期間,倚着兵器,有氣無力站立的,是三軍饑餓的表現;旌旗不整齊的,是指揮已經混亂的表現;端上食物,相互争搶的,是秩序已經動搖的表現……
這支遠征軍,尤其是燕、趙之士,幾乎三點全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