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說過的。”
“要留一起留,要走,一起走!”
……
“與舟師不同,大秦公子扶蘇,頗有君子之風!”
離開秦軍滿番汗大營後,箕準讓人拿木冊來,開始寫送去王險城的信,箕氏朝鮮用的依然是古蔔的甲骨文,幾句簡短的話,半個時辰才能寫出來。
但與以往不同,箕準用的不是簡陋的木棍,而是扶蘇贈送他的“蒙恬筆”,墨也是中原的好墨,兔毫揮灑起來,讓箕準的字有些變形。
但這恰好能表達他的興奮,前些天,箕準在列口遇到了咄咄逼人的秦軍舟師,他屈尊前往洽談,可對方将領卻連他的面都不見,派一個年輕小吏應付,态度傲慢,大有朝鮮方面不抓緊點找扶蘇談判,他們就要兵圍王險城一般。
箕準無奈,南轅之後,隻能往北再跑一趟,前往朝鮮昔日的領土滿番汗。
滿番汗秦軍營地之大,兵卒之多,讓箕準印象深刻:排列整齊的馬匹和戰車綿延半裡。為制造承載旌旗的長杆,一整座臨河的樹林砍伐而光。午後的豔陽下,無數的矛尖閃着暗金色的光。
和列口的樓船一樣,這帶給箕準巨大震撼,朝鮮就算舉國之力,也隻能湊不出這麼強大,且裝備精良的軍隊啊,看清雙方實力差距後,抵抗的心思,從來就不曾出現在他心裡。
帶着十萬個小心,箕準見到了扶蘇,但與他預想的不同,這位大秦皇帝的長子,卻格外的溫文爾雅。不僅對箕準态度和藹,贈他禮物,還通過譯者,表達了嬴秦與子姓朝鮮的久遠淵源,甚至當場吟誦一首《殷武》。
“撻彼殷武,奮伐荊楚。深入其阻,裒荊之旅。有截其所,湯孫之緒。”
此乃商頌,箕氏朝鮮祭祀武丁,依然會唱,隻是詞句有所變化。
扶蘇讓譯者告訴箕準,這亦是秦朝打這場仗的目的,隻為伐滅滄海至于朝鮮?大秦不打算對他們動武,隻需要朝鮮放開邊境,讓秦軍南下,順便借列口港屯儲糧食。
有了舟師唱的黑臉在先,箕準隻能滿口答應,若答應遲了,秦軍就不是借,而是要強奪了……
除此之外,扶蘇也表明了秦始皇的态度,朝鮮還必須正式向秦稱臣納貢,戰後,箕準随扶蘇去鹹陽朝見皇帝陛下。
“昔有成湯,自彼氐羌,莫敢不來享,莫敢不來王,曰商是常。”
一封信寫罷,箕準回想起了《殷武》的後一句。
千年之前,來朝貢觐見湯武的,是周邊的小方國,嬴姓亦在其中,他們匍匐在湯武、武丁等赫赫子姓帝王腳下,瑟瑟發抖,甘願為奴婢。
現如今,輝煌的大邑商已亡八百年,在戎周淫威下,唯一保留了子姓獨立和尊嚴的朝鮮,跑了很遠,到頭來,卻隻能向昔日奴仆低頭……
唉聲歎氣間,箕準又失眠了,他走出房間,站在增地小邑城頭,眺望秦營。
營火遍野,如同墜落的繁星,覆蓋四野,組合成無窮無盡的星辰大海。
以箕準差勁的數學,即便數到旭日東升也數不完,秦營裡有多少營火。
他目不轉睛地看着這場面,恐懼而又羨慕,卻還有一絲幸災樂禍。
“如此強軍,滄海君要倒黴了。”
箕準嘿嘿笑了幾下,又歎了口氣,轉身離開。
夜漸漸深了,軍營裡的士卒都已入睡,安靜得隻能聽到火燒木柴的噼啪作響,負責守夜看火的人縮在火邊,頭一點一點,也開始打瞌睡。
就在這靜谧的時刻,某座營地帳篷中,在磨牙和呼噜聲中,卻忽然響起了一聲尖銳的驚呼!
“啊!”
……
“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