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9章(第4頁)

  群臣都知道,這次提前冠禮的,有三人,公子高、公子将闾,公子胡亥,他們分别是20、19、18,看上去是為了讓公子将闾提前行冠,好按照盟約,迎娶朝鮮公女,可實際上,這場及冠宴的主角,卻完全成了胡亥。

  公子高和公子将闾對提前及冠,并不怎麼開心,成年不一定是好事,一旦成年,就會徹底離開宮室,去屬于自己的府邸生活。

  及冠後做什麼,便成了困擾公子們的一大問題。

  畢竟秦始皇已下定決心,絕不開封建倒車,讓兒子們做諸侯,所以儒生才抨擊他“今陛下有海内,而子弟為匹夫”。

  按照秦律,宗室非有軍功論,不得為屬籍,雖然作為皇帝的直系宗室,依舊擁有崇高地位和享受,可一旦山陵崩,這些舊日公子,往往會迅速失去富貴。

  何也?位尊而無功,奉厚而無勞,必不得善終。

  在法律上,公子們隻要沒有功勞,便依然是“庶民”,不能得到爵位,也不能擔任對應的官職,比如執掌軍隊等。長子扶蘇也是因為随黑夫北征匈奴作為監軍,混了一波大人頭,被特殊照顧成了“左庶長”,才得到統兵資格的。

  所以諸公子及冠後,總會想方設法,找點事情做,至少也要有被皇帝提升爵位的理由,這樣才能避免富貴迅速消失。

  公子高請求,說他希望能去禦史府,近來張蒼奉秦始皇之命,在編篡《國史》,公子高從小喜歡讀史書,想去看看。

  公子将闾則有他自己的使命,與朝鮮公女成親,成為維系這段宗藩關系的紐帶。

  秦始皇最關心胡亥,獨獨問他道:

  “胡亥,你呢?你想做什麼?”

  這話問的,似乎胡亥說什麼,秦始皇都會欣然答應般。

  群臣的目光偷偷瞥向公子胡亥,這個滿臉爛漫的少年,卻理所當然地笑道:

  “父皇,胡亥也不想做什麼事,隻是覺得,人生在世,宛若乘坐六馬快車馳過缺隙,轉瞬即逝。我不求什麼,就希望能夠在活着的時候,窮盡耳目之所喜好,享盡心志之所欲望,一直等到天壽耗盡的那天,可乎?”

  宴席上所有人都驚了,胡亥此言,無疑是當衆宣布:“我的夢想,就是做個混吃等死的廢物!”

第0614章

賭徒

  “夫子,你可害慘我了。”

  是日,飲宴結束後,出宮的路上,趙高和胡亥這對師徒同車而行。眼看離開了宮室,胡亥也不拘禮數了,像個市井惡少年般,大咧咧地箕坐着,還開始埋怨對面的趙高來:

  “夫子讓我實話實說,不必掩飾,于是父皇問及冠出宮後欲做何事,我便說願富貴享樂,恣意山水,不欲做任何事,結果卻被父皇好生斥責了一通,說我缺乏志向……中車府令,你怎麼能這樣害你的弟子啊!”

  雖是埋怨,但從說話的口氣來看,二人的關系極其親密。

  趙高笑道:“怎能說是臣害的?那一席話,難道不是發自公子肺腑麼?”

  那些話,的确不是趙高教的,而是胡亥真實所想,這位公子才18歲,作為少子,他從小享盡榮華,頗受秦始皇寵愛,得以承歡膝下,也成了諸子中,與皇帝最親近的一個。

  這麼多年來,他目睹父皇一生汲汲于政務,宛若堯王禹後一般辛苦,而當天下偉業大成時,卻面臨病痛的折磨,苦于生命的短暫,開始尋藥求仙,苦苦期求,卻總是失望而歸。

  胡亥将這一切看在眼裡,英明神武如父皇,本該盡享天下之利,被這些繁雜之務糾纏,不得抽身。

  有一次醉酒後,他便對趙高吐露:

  “若我為皇帝,必不如此,隻管遊山玩水,治理天下的事,交給丞相、禦史大夫和廷尉百官去做不就行了?”

  本該是天下最有權勢,有自由的人,反倒像是戴着枷鎖,蹒跚前行,活得像個囚犯,胡亥對此很不理解。

  雖然事後胡亥不承認自己說過這樣的話,但小小少年心裡,已經生出了“人生苦短,當及時行樂”的想法。

  隻是身為皇室成員,肩負責任,這種想法,裝在心裡就行,萬萬不能說出來,胡亥也隻對他絕對信任的趙高才吐露過,可趙高卻鼓勵他說出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