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2章(第8頁)

  “我隻知道,她是巫祝。”

  吳芮有些冒汗,說他過去幾年和梅氏一點聯系沒有,那是騙鬼。

  此刻,黑夫隻需要動一動指頭,他的手下,便能将梅氏母子一起拿下,整個梅氏殘部數千人,便失了首領。

  但黑夫沒有,他笑道:“陸賈跟我說,軍無信不立,對嶺南諸越,我也希望,能為我獻給陛下的攻心之策,開一個守信的好頭。”

  這時候,梅巫教訓了兒子一番後,也回到黑夫面前,朝他一拜,大概是感謝未殺梅鋗。

  “你已赢了,還想要什麼?”

  “我要的很簡單。”

  黑夫站起身來,攤開雙手,看向這片奇秀而又荒蠻的土地,完全一副電影大反派的嘴臉:

  “獻上土地和水!世世代代,臣服于秦!”

  ……

  “亭長,就這樣放她走了?”

  傍晚時分,越人們的身影隐入林中,東門豹卻有些怏怏不樂,他還以為會有一場大仗呢,摩拳擦掌準備了許久,可卻以談判結束,實在是沒勁。

  方才,黑夫以吳芮作保,雙方殺雞盟誓。按照約定,黑夫放了梅巫離去,她回去後,需要約束部落,對秦表示臣服,并交出接納的逃卒讓黑夫處死,再也不能襲擾沿途行人車乘,甚至要出人手砍伐樹木,确保秦軍北江道的安全。

  而嘴上依然喊着“不服”的梅鋗,将作為人質,暫時扣在黑夫軍中。

  黑夫同時保證,會向鹹陽的秦始皇帝請求,封梅鋗做正式的“君長”,待遇與巴郡、北地的戎狄君長相同,級别類似縣令,可世代承襲,朝廷不做太多幹涉,更不會像賈和那樣,對梅氏動辄打殺。

  東門豹有些無法理解,在他看來,上次伐越,西路、中路之所以敗績,是因為統帥不行,如今黑夫來了,隻要帥旗所指,他帶士卒一路沖殺過去,便能席卷嶺南。

  可如今,明明已經擊垮了梅氏,卻不窮追猛打,反倒放了一馬。

  黑夫卻站在丹霞巨岩上,搖頭道:“阿豹啊,這場戰争,不是隻靠武力就能解決的。”

  “從一開始,南征打的就不止是軍,也是政。”

  而政治的精髓是兩個字。

  “妥協!”

  政治意味着妥協,在政治中,我們需要選擇最不壞的方案,因為它是可行的方案,我們不可能得到更好的結果了。

  曆史上,在南方持續了兩千年的羁縻制度,絕非偶然,秦漢唐宋元明清,為何每一個朝代,都在少數民族聚集區選擇類似的方式?難道他們心那麼大,能容忍這種國中之國麼?

  無他,非不願也,實不能也。哪怕是大一統王朝的極盛時期,其力量也是有限的,徹底征服邊疆地區,人力财政代價太大了。受制于交通,受制于人口,在中原有足夠的移民填滿這些邊角地區前,羁縻,就是最好的方式——至少是更不壞的方式,維持土司對朝廷的服從,隻要你不公然反叛,一起诶好說。

  這是曆史的選擇,也是黑夫的選擇,隻有随着時間推移,移民的南進,區域人口比例發生變化,最終打破平衡,才有改土歸流的可能。

  “比起這片奪取了也守不住的荒野,先讓三軍能重奪番禺,在城裡站住腳,讓途道不受侵擾,嶺南嶺北往來無阻,讓戍卒能安心種田,衣食無憂,才是正事!”

  黑夫很清楚,他能做的,絕不是馬上控制嶺南每一寸土地和每一滴水。

  他能做的,不過是給這片廣袤的土地,印上四個大字,一如越女臉上的紋面,由血與墨鑄就,永世無法褪去。

  “自古以來!”

  ……

  解決完梅氏的問題後,黑夫在當地築了一座小邑,命名“韶關”,留下吳臣和一千人駐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