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9章(第1頁)

  “秦始皇帝,他,就是當今天下之大害!”

  ……

  此言如同驚濤駭浪!席卷衆人的心膽,哪怕對朝廷有怨言,但礙于皇帝多年來豎立的權威,從未有人敢說出口過。

  但他們,畢竟是被孟子罵作“無父無君”的墨者啊!在秦朝體制内部,最該想明白這件事的,除了墨家,還能有誰?

  短暫的沉寂後,一個許多年前,被前任巨子“唐夫子”從邯鄲廢墟裡救下的孤兒趙尹,大着膽子問道:“敢問适林,這當今之大害,該如何除之?”

  适林的回答,再次驚起一層浪。

  “當誅之!”

  “啊!”

  縱然有所準備,四人亦不由後退了幾步,有人立刻趴在窗戶邊,心虛地看看外面,生怕被偷聽,那他們就死定了。亦有人貼着牆,不知這時候該不該開溜……

  秦律,聽到謀反之言不報官,是要株連的!

  但适林卻咄咄逼人,繼續說着這些每個字,都足夠他五馬分屍,三族夷滅的大逆不道之言!

  “曾經有儒生質問子墨子,昔者禹征有苗,湯伐桀,武王伐纣,此皆立為聖王,是何故也?”

  “子墨子說,這不叫‘攻’,而叫做‘誅’!”

  “儒生認為,誅是上罰下,以下犯上則叫做弑。但吾等墨者不然,隻要是懲暴罰不義,便是誅!”

  墨家的誅,與等級高低無關,而是正義對不正義的懲罰。

  低賤的黔首刑徒,面對諸侯将相的苛暴,奮而誅之,亦是正義!

  也難怪,同樣贊同“誅一夫”的孟子,一定要和墨家的誅暴撇開關系,罵他們:“無父無君,是禽獸也。”

  在墨子死後,墨家分裂,各個派别教義有所偏斜,其中就有一派“俠墨”,他們布衣粗食,扶危濟困,誅殺酷吏,消滅暴政,希望兼愛的光芒,能夠普照苦難的大衆。

  但理所當然,這一派受到了諸侯的打壓,亦遭到墨家其餘派别抨擊,很快就消亡了。

  然而,今日,誅暴的大旗,卻被一個秦墨的年輕弟子再度扛起:

  适林目光無懼,走向四人,振振有詞:

  “作為君主,哪怕他是皇帝,如果施暴政,且不知悔改,屢勸不聽,理所當然,就要被人人得而誅之!此乃為天下除害之事!”

  “不!”

  第一個發聲拒絕的,竟是跛腳的楊毅。

  他雙手死死堵着自己的耳朵,不斷搖頭。

  “我雖是墨者,但亦是關中秦人,不是那些整天想着六國刺客,我不會反秦,不會傾覆父母之邦!”

  “我會戳破耳膜,咬斷舌頭,就當什麼都沒聽見,亦不會告發汝等!”

  說着,他便要拔腿離開磨坊,誰料剛開門,就撞上了一人!

  ……

  門外突然出現人影,除了适林外,磨坊内衆人大驚,以為自己的話被人偷聽。

  但門口那人卻舉起手中的明火,在臉前晃了晃,接着将其扔到地上,踩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