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0章(第1頁)

  不過,砍人頭立軍功,可比埋頭搞土木工程升級快多了。黑夫青雲直上的這十年,靈祿卻好似沉寂了,他先在會稽郡但任工掾,又調到長沙郡任監禦史,連通湘江、珠江兩大流域的人工運河靈渠,就是他的手筆!

  半年前,有意在番禺修築堤壩,防範汛期的黑夫便動用自己南征主将的權力,将靈祿調到番禺,主持這座堤壩的建設。

  不愧是大包工頭,監祿抵達番禺後,考察了周邊地形,規劃出了最适合設堤的位置,以沿江突起的山崗、丘陵、台地等地勢,用人造堤圍将它們連接起來,隻需要築七裡,就能确保番禺及周邊軍營無憂。

  “雨太大了。”

  二人在堤上走着,監祿對黑夫道:“下了一天一夜,郁水的三條汊流,有合流的趨勢,眼下已是一片澤國,天氣雖然放晴,但水位仍在暴漲,就快沒到堤壩腳邊了。”

  汛期的郁水沿岸,可以說是整個泡在水中的,堤壩下的樹已經被江水漫到了樹幹的位置。

  “能守得住麼?”

  看着腳下這道相比于後世,太過簡陋的堤壩,黑夫并沒有多少信心,不行的話,隻能将聚集了數萬的軍營北移,同時放棄辛苦半年的稻田了。

  “一定能守住!”

  監祿則不然,對此信心滿滿:“若還是用錢唐縣的土堤,恐怕會被沖潰,但這天下獨一無二的撼海石塘,卻不懼洪水!”

  番禺的堤壩,顯然不是第一條海堤,監祿曾任官過的會稽郡,便有一個“錢塘縣”。之所以取這名,是因為此縣位于錢塘江口,潮水猛烈,常漂沒人畜牛馬,沖毀城郭屋舍,于是監祿便召集當地豪長,各家湊錢,連雇帶征,掘土築塘,因以為名。

  來到番禺後,監祿欲故技重施,但黑夫卻認為,土牆恐怕難以抵禦潮水,不如借鑒蜀郡太守李冰修築都江堰的成功經驗,用大石頭裝在竹籠中,逐個倚壘起來,再打下大木樁,使之牢固紮實。壘石如梯狀,斜向江邊,以煞潮勢。

  監祿指着西面道:“君侯請看,其實這郁水已在西側數裡處入海,水勢已洩矣,沖到番禺城的,不過是強弩之末也,過去越人任由潮水來去,如今有了這石塘,大水決不能越過半步!”

  黑夫稍微放心,但就在這時候,奉命在堤壩上巡邏的兵卒突然大聲喊道:“水來了!”

  卻見又一道洪峰來襲,上遊尚未修築堤壩的區域,已有大片稻田被淹,間或有越人的幹欄屋舍被整個摧毀,洪水流速極快,江面漂浮着浮木、野獸屍體甚至是人的屍體,直沖堤壩腳下!

  “君侯,退一退吧!”

  桑木在苦勸黑夫離開這危險之地,萬一堤壩潰了,主将有何閃失,那他們就萬事難辭了。

  黑夫掃視周圍,接到他的命令後,上萬在番禺訓練的兵卒,在軍吏帶領下來到堤壩,守在各個位置,搬運裝滿鵝卵石的竹筐。

  一旦有缺口,就要立刻填上,此時此刻,各營兵卒都在靜靜地等待潮水擊岸。

  他做出了決定,喚來利倉,下令道:

  “豎起我的交龍之旂,告訴三軍将士,昌南侯一樣在堤壩上!與他們共進退!”

  傳令兵飛馬馳騁,将這句話傳遍了左右堤壩,處處皆是歡呼之聲!

  各營也紛紛打出了旗幟,一時間,旗幟如林,迎風獵獵,蔚為壯觀,将為三軍之膽,有黑夫帶頭,面對洶洶而來的江水,三軍亦不懼之。

  郁水的洪峰,由西向東,還在不斷朝堤壩推進,黑夫隻能死死盯着它們,若其打到堤壩上,是潮水退卻,還是堤毀人亡?

  驚濤拍岸!渾濁的大浪擊在撼海石塘上,撞得粉碎,揚起的水花濺了黑夫一臉,但他的心卻安了幾分,因為腳下堤壩,紋絲未動!

  黑夫一直待到了晚上,哪怕是後半夜,借着海潮漲起,海水反侵,水面高了不少,但都被堤壩擋住了,縱然有一二頹塌,也被三軍将士及時填上。

  最危險的一天過去了,接下來幾日,天氣時雨時晴,江水時漲時退。黑夫每天都會到堤壩查看情況,不過關注點已不在洪水上,而是觀察奉命來“抗洪救災”的各營秩序。

  黑夫手下的幾名都尉,安圃依然鎮守三關,負責嶺南嶺北的辎重糧食運輸,東門豹、共敖、小陶帶着三萬人,被黑夫派去郁水上遊,與桂林的趙佗彙合,在平原處廣修堡壘,攻略西瓯。吳芮帶着五千人,去了東江龍川,招降馬蜂部,同時保護番禺東側。

  于是,番禺就隻剩下一堆率長,打着鹖鳥小旗,領着一群蕭何從嶺北送來的新兵操練。

  大水擊堤時,這群新兵能否保持鎮定,輪換效率如何,這些細節,一樣能看出一支部隊平日的訓練情況。

  而其中,有一支隊伍最為秩序井然,從容不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