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0章(第5頁)

  瓯人所有男丁都在寨外空地上集結,有兩千之多,裡面沒有老弱,脆弱的人,都在上次戰争裡,在長途跋涉中死光了。面前的皆為青壯,雖然經過一次苦戰洗禮,已是沾過鮮血,血祭過祖靈的戰士了,但在桀駿眼中,他們依然如同松枝的嫩芽般稚嫩。

  “君長。”

  達古過來站在桀駿面前,仍然有些不解,說道:

  “幾年前,圍攻桂林的教訓還不夠麼?秦人的城,不是那麼容易攻破的,我特波他……”

  達古聲音低了下去,正是那一戰,讓達古的父親,前任西瓯君譯籲宋,以及桀君的大兒子戰死。

  那時的桀駿,隻是一個都老,他忍着喪子之痛,在族人推舉下臨危受命,帶他們逃離,讓瀕臨毀滅的西瓯遷徙、存活,并最終戰勝強敵!

  不與秦人做正面糾纏,這就是桀駿的戰術,隻要逃入深山林叢,秦軍就奈何他們不得。等到秦人曠日引久,士卒勞倦,失去了耐心,遂冒險向西進軍時,瓯人再借助駱越的大象,發動進攻,秦兵遂大破。

  戰後,存活不到一半的瓯人,複又回到郁水(西江)與溫水(南盤江)交彙的壩子,這是他們的祖地,是布洛陀祝福過的地方。建立寨子,播撒稻谷,一切似乎又恢複了平靜,火耕水耨,男人狩獵,女人織布猜采集,這千百年來不變的美好生活……

  但瓯人還沒來得及享受幾次收獲,秦人的船隻,再度降臨,來來去去,留下數不清的士兵和民夫,氣勢洶洶,腳步踩着鼓點的節奏,向瓯人的村落攻來。

  瓯人知道,不能與秦人正面交鋒,隻好放棄剛種下不久的稻谷,退到山林裡暫居。

  秦人便霸占了這片平坦闊地,他們燒毀瓯人村寨,在廢墟上,夯土建起一座座圓形的堡壘,瓯人管它們叫“樓土”,像雨後長出的蘑菇般,一個個拔地而起,擋在瓯人和他們的稻田間……

  它們,像是紮在瓯人心頭的一根根刺!

  在達古看來,應該采取和上次一樣的法子,避而不戰,隻需要等到稻谷成熟時,再召集所有郁水、溫水沿岸的瓯人,青壯圍住土樓,婦女搶收稻谷,有了那些糧食,便又能苟很長時間了。

  “達古,你變得遲鈍了,難道沒看出來?這次不一樣了!”

  桀駿讓達古來到崖邊,指着郁水邊漸漸發黃的稻田道:“你竟然沒有發現?秦人故意留着這些稻谷,就是把它們當做餌,而瓯人,像是撲過去的野獸!”

  “你知道南越人是怎麼敗的麼?就是為了收谷子,遲遲不走,結果被秦人的大船包圍,羊部、蛟部,這兩個最大的部族,一起滅亡了!”

  作為帶領瓯人,打赢了第一次戰争的英雄,桀駿敏感地意識到,這次秦人的統帥,更加厲害。

  秦将已看準了越人對稻谷的依賴,光靠山林裡的野菜獸肉,是養不活這龐大人口的,若瓯人必須饑腸辘辘地與秦人對峙,秦卒疲敝,他們也會不斷減員……

  桀駿嚴肅地說道:“若不收了這批稻谷再遷徙,青壯可能會活下來,但我的孫子,你妻子肚裡的孩子,可能都會死!但若是等到稻谷成熟再去,肯定會中了秦人圈套,他們的大船,會運送援軍過來。”

  “所以,必須在稻谷成熟前,打掉這些秦人的堡壘,再分人守住江邊,阻止秦人登岸,這樣才能安心收完稻谷,你明白了麼?”

  這一席話,讓還沉溺在新婚快樂中的達古惡寒,回頭看了看雖然趕他離開,卻仍然倚在門邊的妻子,重重點了點頭:“君長,達古的劍,聽你使喚!”

  桀駿帶着寨子的所有男丁下了山,在山腳過了一夜,這兩天,來自郁水、溫水上遊散居的瓯人紛紛冒着雨,走山路過來彙合,他們也在水邊種稻,也面臨着秦人土樓的威脅,所有男丁加在一起,人數竟有上萬之多!

  這也是桀駿認為,郁林的土樓必須拔除的原因,那裡駐守着秦軍的一名都尉,統兵三千,并指揮者郁水、溫水上下遊十多座土樓,每個駐軍五百,民夫五百。

  它們相互距離不遠,可以馳援,若不拔除,等汛期結束,秦人會繼續運兵造樓,最後霸占整個流域,逼得瓯人不得不進入貧瘠的山中,或者去投靠駱人。

  駱越與瓯越雖然同祖,但信仰不同,他們不會輕易分糧食出來給外人,貪婪的駱王還強迫瓯人向他臣服,甚至索要族中女子……

  不到萬不得已,桀駿不想再寄人籬下了。

  他告訴所有來彙合的都老自己的計劃:“我讓人分别去打布山、中留的土樓,郁林接到通報後,肯定會派人去支援,這樣,這幾座土樓裡的駐軍就不多了!”

  桀駿的預想已經實現,前天和昨天,各有一隊千人左右的秦軍離開土樓,趕赴十多裡外的布山、中留,郁林的守軍,已經空虛。

  雖然他們不知道何為兵法,卻有在狩獵和部落相攻中錘煉出的經驗。

  唯一的擔心,就是下遊會不會有秦人來援。

  “雨水大,陸路可不好走,水路也不通,等他們走到來,土樓已經被打下,拆毀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