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始皇雖然覺得自己比昭王偉大得多,但也認可這句話。
“是啊,身為皇室之人,朕的兒子,明明應該當放眼于天下,豈能拘泥于尋常人家小兒女的快樂?”
但秦始皇認為繼扶蘇之後,最合适嗣君之位的公子高,卻逃避了這份責任。
“高,你莫非是将這份榮光,反當成了桎梏?”
許多年前,秦始皇與韓非談論申不害學問時,韓非說過一句申子之言。
“命之曰以天下為桎梏!”
用某人的話說,就是:“欲戴其冠,必承其重!”
天下,這是壓在天子身上的金桎梏,看似富貴光耀,可實際上,一旦戴上,就要至死方休!
然後,再将這沉甸甸的桎梏,傳給下一代。
這麼一看,還真像一種家族的詛咒,福禍相依。
唯一解脫的方式,就是如夏商周的天子們,被别家改了天命,将這金桎梏從身上奪走。
秦始皇一直以來,都是将天下揣在懷裡的,雖然他隻把這當成了自己的私屬之物,忘了組成天下的芸芸衆生。
這麼一想,秦始皇也可以猜到公子高的心思了,但卻隻覺得……
“大愚若智!”
他痛罵道:“不想承擔職責,想做一個安樂公子?朕尚在,你入則賜食,出則乘輿。禦府之衣,得以賜之,中廄之寶馬,得以騎之。你以為這些是怎麼來的?沒有權勢,沒有封地,隻怕到時候,就要嘗到人生之難了!”
說不定,有朝一日,還會被人将劍架到脖子上。
權不在手,睡覺能安穩麼?
連這點都看不清楚,公子高,的确沒資格接過這“桎梏”!
“若扶蘇不曾叛朕……”
時至今日,秦始皇亦有一絲後悔,後悔培養了十數年的長子遲遲不立,最終毀于一旦,隻得倉促從剩下的十來個兒子裡,矮子裡拔高個,挑個還湊合的。
隻有失去,才知彌足珍貴。
但秦始皇深知自己時間不多了,鬼伯在催促他,快些做出抉擇。
……
次日,在召見群公子後,秦始皇讓宗正來見,令他派人查一查,諸公子近來都在做什麼?
宗正一一禀明,那個娶了箕子朝鮮公女的公子将闾,正在和他的兩名胞弟聚會,其樂融融,其餘幾名公子,不是出門嬉冰,就是閉門不出,或在為開春的大傩做準備。
雖無分封,但他們都是帝子,每月自有賜金,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。
最後輪到了二十歲的少子胡亥,卻得知,他這幾日一直去城西的行神廟祭祀……
“行神?”秦始皇想到了什麼。
所謂行神,又稱路神,為“五祀”之一,在中原禮儀裡,他是十二月份的主位神,主要是祈禱出行順利。
聽說胡亥還在行神廟裡投了祭文,秦始皇若有所思,讓人暗暗将那祭文拿來。
宗正速度很快,禱詞送到後,一打開,秦始皇難得露出了一絲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