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亥作為少子,備受秦始皇寵愛,幾年前就提前行了冠禮,而這一次,在左右為難的抉擇後,秦始皇最終讓胡亥随自己巡狩。
但不同于以往,這次,胡亥有了一項職責:撫軍!
“君行,太子從,以撫軍也!”
雖然尚未正式冊立,但在群臣看來,這場奪嫡的天平,已偏向了胡亥。
胡亥從小接受了良好的秦式教育,以趙高為師,書法、律令、斷獄都有不錯的素養。
“而且幼子的優勢在于,他們往往隻需要做長子的十分之一,就能讓君主滿意!”
衆說紛纭,但仍沒人敢妄下定論。
随着禦駕駛過渭橋,秦始皇忽然感到了一絲不安。
或許與初來時所受的冷遇有關,秦始皇一向是不太喜歡鹹陽的,這裡的水太鹹,口音太土,宮室也狹小。
所以秦始皇一有機會,就絕不呆在此地,而是要出門巡遊,還不斷從外遷徙民衆,修築新宮,将鹹陽改造得面目全非。
可這次,他卻對這座城市,感到了一絲不舍。
“四十年了,從朕初來乍到,已過去四十年。”
他曾無數次離開又無數次歸來。
但這次,可能是最後一次離開。
而再無歸來的機會……
掀開車簾,看着身後越來越遠的都邑,秦始皇隻感覺,一個相處多年的熟人,在向自己揮手道别,即将凍結的渭水,像是他流出的濁淚。
别了,老友。
别了,鹹陽。
再歸來時,或将躺在車中,赴骊山入葬。
濃厚的烏雲遮蔽了天空,鵝毛般的雪花從天際飄落,落到車窗邊,落入秦始皇手心,一片冰涼……
下雪了。
觸景生情,秦始皇又想起自己那個在大雪夜出生的長子了,近來,他入夢的次數越來越多。
有時候,是那個不小心摔碎玉璧的孩子,躲在蒿草裡偷偷哭泣,生怕父皇責罵。
但下一瞬,他卻突然長大,鮮血淋漓,跪在榻邊一言不發。
秦始皇歎了口氣:“扶蘇,今天,你便虛歲三十了,三十而立,你究竟去了何處?”
從鹹陽到鴻門,從鴻門到灞上,雪越來越大,秦始皇卻時常掀開帷幕,不住往外眺望,像是期盼着什麼。
但落滿白雪的道旁,卻始終不見那個修長的身影……
……
季冬下旬,整個北方,迎來了一場全國性的降雪。
南陽郡也不例外,雪下了一整夜,到第二天早上,整個宛城内外,就成了白茫茫的一片:山林的樹木披挂上了雪團,如瓊枝玉葉;裡聚的屋頂被積雪覆蓋,百姓們躲在屋子裡哆嗦不想出門;那些空落落的田畝成了一片雪場,有幾隻出沒的野兔在上面留下梅花般的腳印,四處一派清冷景象。
宛城之外,一條三叉路口處的亭舍,卻有一個身材修長的中年男子,在此接受盤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