卻聽沉默許久的黑夫忽然說道:
“但現在,本将軍知道你的名,我知道,你叫興。”
“我也知道了你的故事,你的喜怒哀樂,這三千餘人,我雖然沒法一個個聽,但汝等,不論籍貫如何,皆是黑夫的袍澤,是黑夫的子弟兵!”
興擡起頭,朝黑夫拱手,有些激動:“是小人多言了,小人萬萬沒想到,以我這卑賤的身份,居然能與将軍飲酒,真像是做夢……”
“做夢?不,這不是夢。”
黑夫端着酒起身,不僅對興說,也讓旁邊的親衛、雜兵,統統圍過來。
三千人,将黑夫圍在中間,又奉命盤腿坐下,聆聽他的話。
“十多以前,在安陸縣,酒酣之時,我曾與我的袍澤們,各言其志。”
“那時我不過是一個小縣尉,卻對在場衆人,說了一句話。”
黑夫點了當日在場的一人:“阿豹,你嗓門最大,告訴衆人,乃公說了什麼!”
雖然已年近四旬,但東門暴虎瞪大一對牛眼睛,扯着嗓子吼起來,不亞于兕虎之嗥,聲若雷霆!驚飛了一群水鳥,連澤裡的鳄魚都吓得潛回湖中。
“将軍說了,公侯将相,甯有種乎!?”
第0739章
酒酣胸膽尚開張!(下)
“那些封公侯,為将相的人,難道天生就是好命、貴種嗎!?”
這句黑夫的名言,不少人都曾聽過,但都下意識地感到詫異:
“雖說秦軍爵位可升,名田可得,但民爵頂天不過公乘,公侯将相,可不是就是生來有種的嗎?”
春秋戰國以來,公族落,士人起,可世侯世卿之局,雖然根基已動,卻仍未崩塌,布衣将相之局,雖已有雛形,但仍不是主流,尤其是統一後,六國士人進入秦朝中央的跻身渠道,幾乎沒有。
然而黑夫,卻是這世上,最大的特例!
他拍着胸脯道:“我曾是黔首,是亭長,隻有名,沒有氏,可現如今,卻是徹侯,大秦武忠侯!”
不就是比起點低麼?黑夫怕誰!所以這句宣言,他比有氏的陳勝,更有資格喊!
黑夫又指向東門豹:“東門豹,他曾是市肆賣力氣的白徒,現如今,卻是五大夫,堂堂都尉!”
“季嬰,他曾被裡中人視為遊手好閑,可現在,也是公大夫,當了三軍督郵!”
“小陶、利鹹等人也一樣,都起于微末,而今卻都已得富貴,當日我的那句豪言,吾等的夢,成真了。”
“所以這句話,本将不僅是對昔日袍澤舊友所說,也是對汝等,對天下人所說!”
“将相本無種,男兒當自強!”
“這樣的夢,汝等不想實現麼?”
黑夫之言擲地有聲,然三千餘人隻是緘默,面面相觑。
“怎麼不說話?”
黑夫笑了:“是覺得自己沒取得富貴的本事?”
當然不是沒本事,陸賈也在外圍聽着,他覺得自己的本領卓著,口才方面,可與孔子之徒子貢媲美:兩國合戰于漭漾之野,兩壘相望,塵埃相接,挺刃交兵,他可以着缟衣白冠,陳說其間,推論利害,釋國之患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