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夫的嫡系畢竟隻有三千人,且多在中軍,督軍的吳臣等人阻止不及,隻小半刻功夫,右翼整整跑了三四千人,都是将火把一扔,借助黎明前的黑暗掩護,跑得到處都是。
他們不知自己要去何方,是回家還是流亡,隻想離這血淋淋的戰場遠遠的!
……
臨陣脫逃的這一幕,不僅讓黑夫猝不及防,已登上船隻,準備離岸的楊熊等人,也遠遠看到了這異樣。
辛夷精神一振,指着從火海裡分出去,又馬上熄滅的數千火把道:“楊将軍,那莫非是叛軍生出了變故?”
楊熊卻搖搖頭:“這恐怕還是武忠侯的詭計,他見吾等撤離,知道不可阻止,遂故意使人假意竄逃,裝作軍中大亂,以誘吾等登岸再戰!”
從撤離武昌營,來到碼頭起,自打知道對面果然打着武忠侯的旗号後,楊熊就沒打算和“叛軍”硬拼。
面對夏口司馬的質疑,楊熊振振有詞:“你知道對面有多少人馬?若除了斥候看到的三五千,還有一萬、兩萬,甚至十萬呢?”
武忠侯死而複生,又堂而皇之地帶着一支軍隊出現在武昌,這讓楊熊心驚,覺得南邊肯定出了事,最壞的打算,可能李由将軍已遇害,整個長沙郡已經淪陷……
己方虛實盡在掌握,但楊熊連敵人有多少都無法探明。
理智告訴他,這種仗,不能打!
除了形勢不明外,其實楊熊心中,還有對黑夫的深深忌憚。
“天下紛争時,世人常言為起翦頗牧,用軍最精,如今四将皆已逝世,天下最善用兵者,除了王贲、馮毋擇将軍老當益壯外,壯年一輩,無非二人。”
“李、尉!”
“白馬将軍與黑犬将軍!”
這名頭,是實打實的戰功壘起來的,李信雖然早年打過一場大敗仗,喪七都尉。但他知恥後勇,不論是滅燕代還是征匈奴,都打出了風采,之後滅月氏,掃西域,威震西北,更讓他跻身一流名将。
而黑夫也不俗,統一前就小有名氣,統一後,和李信擊匈奴,平諸田之亂,攻滄海,又在南方獨當一面,不論是奪閩越,定南越,敗瓯駱,都一氣呵成,将老屠留下的爛攤子收拾得妥妥當當。
相比之下,蒙恬因為北疆平靜,沒多少打仗的機會,名聲已稍遜二人。
楊熊指了指自己和辛夷,以及夏口司馬:“若真是武忠侯親自将兵,汝等覺得自己能勝過他?”
二人啞口無言,這麼一說,心裡還真沒什麼底氣。
楊熊歎了口氣:“彼輩大肆宣揚陛下已崩,而他們是奉遺诏靖難,我軍人心已亂,與之決戰,反倒正中武忠侯下懷,不如走!”
辛夷和夏口司馬快被說服了,但他們還有最後一絲遲疑。
“失了武昌,武庫甲兵俱被叛軍所獲,又丢了三萬人,吾等當如何向馮将軍交待?”
“那三萬人是叛軍,不是秦卒。”
楊熊笑道:“我一把火燒死了起碼三五千叛軍,也算斬首三五千了,更特地令人在倉禀放火,将數十萬石糧食燒成灰燼,使之不至于資敵。”
他指着那片朝岸邊湧來的火海:“更何況,吾等這麼做,是為了大局,不管武忠侯帶了多少人北來,他的下一步,我卻已猜到!”
“安陸!他定是想奪了船隻,渡江前往安陸!”
安陸是黑夫的老巢,那裡有他的母、兄,更有五萬即将被遷往關中的鄉黨……
此時,五更已盡,天邊隐隐有了一點光輝,“叛軍”才氣喘籲籲地抵達江邊,但這裡已無片闆,連長長的碼頭也被楊熊下令燒毀!隻能望江興歎!
楊熊望着武忠侯那杆大旗,露出了笑:“隻要吾等全身而退,與馮将軍父子彙合,合四萬之衆,以逸待勞,再以安陸人為質,亂其軍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