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5章(第6頁)

  而在對岸,則是剛剛抵達,正在修建營壘的李由部萬餘精卒,雙方隔河對峙,劍拔弩張。

  湘水南岸,站着二人,正在眺望對面情形。

  靠左的青年軍吏則年紀輕輕,卻已戴上了闆冠,身材高大,上披甲衣,腰帶長劍,看上去十分威武。

  靠右的顯然是個文吏,四旬上下年紀,長髯垂在颔下,身着皂衣,負手而立,輕描淡寫地說道:

  “韓都尉,利倉所言之事,你信麼?”

  韓信扶着劍,露出了笑:“蕭君,吾等信與不信,已不重要,關鍵在于,兵卒們信了!”

  這月餘來,北方是秦始皇南巡,并為黑夫發喪,結果卻逝于西陵。

  可在封鎖了消息的嶺南,卻是截然不同的局面:黑夫讓共敖等人詐稱越人叛亂,南海、桂林等地諸營戒嚴,城關緊閉,嚴禁人員出入,斷絕北方一切使者。

  持續了一個月的封鎖後,黑夫才使利倉南下,散播這樣的消息:

  “朝中有奸佞劫持始皇帝陛下,弑君篡位,更欲清算尉将軍及南征軍将士,假傳诏令,召将軍北上騙殺,再毀諾使南征軍不得返鄉!”

  韓信奉黑夫之命,挑選嶺南那些戍期最長的兵卒駐守在湟溪關附近。本來衆人眼看百越打完了,希望回家鄉與妻兒老小團聚,可役期已超三年,朝廷卻以種種理由,将他們強留下來。尉将軍多次向鹹陽提出,請履行律令的明文規定,卻石沉大海,一來二去,戍兵已不再信朝廷的話,反信黑夫之諾。

  聽聞利倉散播的消息後,這下可捅了馬蜂窩,激憤的情緒彌漫全軍。

  利倉更向三軍口述黑夫的話:“尉将軍幾乎為奸人所害,今已在雲夢澤舉義旗,将軍對二三子有諾,既然奸佞不欲使南征軍歸鄉,将軍欲帶着三軍将士,帶吾等歸鄉!”

  “吾等信尉将軍!”

  黑夫的信譽,是壓着征人的最後枷鎖,如今已被主動松開,再沒什麼理由阻止這群人回家了。

  此事頗似唐末的戍卒起義,不同的是,整個過程都是有組織有規劃的,一萬人在韓信帶領下,翻越五嶺,徹夜兼程北上,卻不想,在湘南槠亭為朝廷派出的大軍所阻!

  雖然憋了一肚子的怒火,但當真遇上關中精銳的旗号,不少人,尤其是軍吏們還是猶豫了。

  “吾等私自北上已是違反軍令,若真與朝廷大軍交兵,那便是叛逆,是夷三族之罪。”

  但都尉小陶卻趕在三軍騷動前,做了一件事!

  他連斬李由派來的兩名信使,将其頭顱傳示兩軍,更把其中一人的耳朵給李由送了回去。

  “陶都尉無愧是尉将軍最信任的舊部,看似柔懦溫和,一旦遇事卻能當機立斷,絕了大多數人的僥幸之心……”

  “還有退路!”

  蕭何微微搖頭,心中有些無奈,他被黑夫帶來南方,予他高位,專門負責南征三十萬軍民糧食辎重籌集,以及屯田諸事。

  雖發現黑夫一些未雨綢缪的籌劃,但縱是曾被陳平旁敲側擊過,對一切早有預想的蕭何,也沒想過,黑夫會用這麼劇烈而危險的方式,與朝廷決裂!

  好家夥,這一下,他又被強行綁上賊船了,作為黑夫幕府的高級官員,一旦敗亡,族滅是少不了的。

  所以蕭何才愁啊,他可不是陳平那種出身草根,渴望宰天下的陰謀家,更不是黑夫榮辱與共的鄉黨舊部,老蕭裡挂念着沛縣的宗族,行事不可能有恃無恐。

  這時候,旁邊的青年軍吏說話了。

  “韓信不似蕭君,我孑然一身,無任何顧慮。”

  韓信一點沒有蕭何的憂慮,相反,他的眼中看着對岸的軍營,充滿期待。

  “誰能料到,兩年前還是個貧而無行的窮少年,在淮陰縣鑽人胯下的韓信,有朝一日會成為統帥萬人的都尉?”

  韓信一邊說着,一邊朝旁邊的蕭何作揖:“當然,韓信能有今日,多虧蕭都尉相攜!若非當日蕭君帶我離開淮陰,我隻怕已是淮水邊一餓殍!”